“然后我就开始吐。有人看见我吐的东西里有米粒,就朝我扑了过来,掐着我的脖子,说我肯定有粮食,问我把粮食藏在哪了。”
我闭上了眼睛,不敢再去看陈栯有些麻木的表情。但是我不能打断他,我觉得他必须说出来,这些话就像是疥疮里的浓,不挤出来永远会溃烂在肉里。
“好在那人已经饿的不行,我使劲挣扎,那人也奈何不了我。于是他扯开嗓子喊,说我身上带了粮食。”
“我就看着黑压压的人朝我这边围了过来,我当时第一次想到了我可能会死,一瞬间想了许多,想了我娘,想了我侄儿,还想到了你。然后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掀翻还骑在我身上的那头恶鬼,拔腿就跑。有人拽我,有人咬我。我什么也顾不得了。跑到城门口,发现正在关城门。好多人在往里挤。我想我要是挤不进去,可能就得死在外面,被人吃了。所以我什么也顾不得,我也不知道我拽开了多少老幼妇孺,踩断了多少人的骨头,我只知道那扇门里有你在,我就能活。门外,我就是死。”
“在城门合上的最后一刻我踩着别人的脑袋挤了进来。我身后许多人被城门挤扁,脑浆、肠子、血混一起,红红白白的流了一地。我当时好像忘记了所有,脑子里一片空白,我也不知道是觉得幸运还是应该抱头痛哭。站了多久我自己都不知道,反正后来有人拿来水,拿来扫帚和铁锹,把那些红红白白的东西清理干净。我脑子才转过来,我进了宛县城,城里没人吃内脏,没人剥皮吃,没人啃人肉。”
这时候我发现陈栯将手中的面具轻轻的放回到我身后,他明亮的眸子低垂,长而微微卷翘的睫毛半覆住眼脸,迎着烛光,我突然发现,长长的睫毛上好似沾染了一颗小小的晶莹剔透的水珠。
我第一次主动伸手,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明显与佟子青的手不痛,宽宽大大,有些粗糙,结实里又蕴含着柔韧,热乎乎的,“怪我太自私,自己不想知道那些事,也不给你一个倾诉的机会。苦苦让你憋了这么久。说出来也就好了。每个人都在痛苦里成长,所以我觉得那天你对我说‘我来投奔你’那时你已经不是以前的陈无有。所以我才会让你留下,没赶你去你叔父家。”
“小冬,你可知道我清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往鸿嘉酒楼跑,一边跑一边笑,幸好有小冬在,小冬在我就不会死。我一定要对小冬好。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气。你要我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太幸运了,因为我认识小冬。”
陈栯的手反过来将我的小手紧紧握住。一张俊秀的面容上,像是燃起了火焰,红扑扑的,两刚刚还在低眸的双眼,突然星光熠熠的盯着我。
我知道,这个人鸡冻了……
“停停停停停!”我大声喊了好几个停,非常故意明显的不解风情的道:“你明明刚刚还想揍我。”
“我也不知道那是你啊。”陈栯大叫。
“你现在还在和我吼。”我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我没有……”陈栯明显声音低了许多。
“嗯。乖……”我从他热的冒汗的手心里抽出自己的小手在他的棉袍子上擦了擦,“没事了。该说的都说过了。从明天开始,徐青出山。”
“那我们是不是要搬出宁府?住的地方我已经看好了。”陈栯微微笑着道。
我点点头,“总是要走的。住在这总不是个事。但是地方是佟大哥帮忙找的。而且你也看得出这家人带我俩敬如上宾。这是还是等着哪天佟大哥来了,再说。”
“哎,哪用那么麻烦,我看中的就是宁府对面的宅子。”
“啊?”我惊讶的问:“有那么巧的事?”
“就是这么巧,前两天宅子门口挂了个售,我去打听了,说是原先住着的老两口,要落叶归根回老家去。宅子我也进去看了,没有宁府大,两进院。院子也小些,不过等掌柜他们来了正好够住。”
“想的真周到。”我朝他怒了努嘴,“不过这事还是要等佟大哥来了,我说过了咱们才能搬。”
陈栯明显不太高兴,“小冬你和这个佟大哥到底算怎么回事?”
我自嘲了道,“可望而不可即的人,我能和他怎么回事?你想多了。”
“你可别玩火。他们这种人我们惹不起。”
“放心,我懂。”我拍了拍陈栯的肩膀,“你是棵树,要帮我撑的住。”
“嗯嗯。我知道,冬青树!小冬你太会起名字了。”陈栯边说边笑。
我黑着脸问他,“什么冬青树?”
陈栯指了指我手里的两张面具,“这个不是徐冬吗?这个不是徐青吗?我不是那棵树吗?”
我抬手仔细瞧了两张面具,硬生生的咽回了胸口中憋着的一口血,我真想告诉这小子,叫冬因为他们都已经习惯喊我小冬,冬儿。叫青是因为佟子青的名字里有个青字。叫他栯是因为,只是把木有和在一起,给他想了个好听点的托词。这家伙真是顺杆子就上。
“好吧,好吧。算是吧,算是吧。冬青树童鞋,你可以滚蛋了。”
“小冬,什么是童鞋?”
我:“……”
初一我推倒了佟子青,初二陈栯推倒了我。另外我还听见了天子的惆怅,还和一朵开在深夜里的曼珠沙华对饮一番。
可能这也预兆了始建四年注定了的精彩。
也不知道是宁家的伙食太好,还是本身这身子骨遗传基因太好,我发现自打来了汉梁,我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