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虞锦如何沉静,也被曾经是最高贵的皇子如今却遭受阗帝这般的冷遇所震撼,或者这就是他宁肯几年不回宫、不肯去见同样对自己不闻不问的生母慕容皇后的原因。在封地,他还能有自己的仆从如云,有自己的广袤自由天地,在阳城的奕王府,他只是一个被阗帝冷落压制的落魄皇子,谁也不曾对他温言善语,谁也不曾对他拍马迎合,甚至从一个宫女的身上都得不到作为皇子的最起码的尊严九鼎军师2。
虞锦看着床榻上躺着的奕王,如果他中毒太深,无法回天,是不是连死在这张床榻上都无人问津?那些宫女太监只会回禀阗帝,奕王暴病身亡,阗帝以皇子之礼将其下葬,以示仁慈。
可是,他何错之有?为什么阗帝,甚至他的生母慕容皇后都要如此薄待他?
虞锦轻轻摇了摇头,扯过锦被给他盖上,或者这便是一个人的宿命,而她为他做得也只是覆被这么多,虞锦回转过身,谁知衣袖却被奕王扯住,虞锦正待用力扯出衣袖之时,听见奕王微弱地喃喃低语:“母后,求求你,别将我送走,我好怕……”
虞锦心里一震,心中只觉得有什么东西被击碎了一般,无力收拾,奕王那带着哭音哀求的语气,一下子变成了虞锦难以抵御的魔咒,奕王似是回到了八年前童稚的神情,还带着矜贵却又被打落云端的不可置信,想要将曾经的一切握回手中的自信与崩溃……
那一刻,虞锦才明白了什么叫感同身受,什么叫同命相怜。
同样是八年前,同样是父亲最为宠爱的女儿,头发还梳着丫髻的小女孩,穿着火红色的短袄襦裙,似是一团红云飞奔过去扑倒在父亲脚下,哭着哀求:“父亲,不要将我送走,求求你,我会听话会很乖,再也不会惹父亲娘亲生气了,求父亲不要将我送走,我好怕……”
可是,一切都不能如愿,一切都被亲人的冷漠与背弃痛击得粉碎。
虞锦紧紧回握着奕王的手,眼眶泛酸,涌出泪意,柔声说道:“乖,不要怕,会好起来的……”
或者是虞锦的语气太过柔腻温和,奕王果然安静了下来,虞锦刚才试探着为奕王把脉时只感觉他脉搏微弱,丝毫感受不到他中毒的迹象,不禁有些诧异。
虞锦本不想理会奕王之事,可是在此时此刻,她却做不到不顾他的生死。不管怎样,先稳住他的心脉再说,虞锦将自身真气灌输到他的体内,源源不断的真气却在进入他的体内后无声不息,奕王自身的寒气又被激发出来,虞锦只觉得连抵在奕王后背的手指也发了颤,不禁更加惊诧。
见奕王面色稍稍有些恢复,虞锦才收回了手,倚在床榻上微微有些吃力地喘息着,待到奕王略有些醒转的迹象时,悄然离开了奕王府。
谁知,虞锦回府后,却未曾见到虞展石,虞锦在书房内待到了一个时辰,才见虞展石回来。
虞展石见到虞锦,略有些不自然,虞锦只以为是自己随着誉王进宫之事让他不安,于是心里稍有些暖意,问道:“恭喜父亲晋升督律司卿。”
虞展石笑,说道:“看看郑岷的下场,便知道晋升不是什么好事。我为官这些年,不求有功只求无过,安安稳稳过了这么多年,可不想临老再生事端。”
“如今,铁羽卫刺杀大臣一案,已经交由誉王自己查探。父亲不必忧虑了,凡事谨慎是没有错的,怕只怕身在高位,被人推波助澜,身不由己就会陷进去。”
虞展石听见虞锦的话,略有震惊,在看见虞锦面色平静自然毫无异状之时,才稍稍安了心,问道:“锦儿,你可是与誉王相熟?怎么会跟在他身边上了朝堂,今日可把为父骇得半死,如果略有差池,那么咱们虞家满门都难保住了。”
“不相熟,只不过我帮誉王找回一样东西,誉王帮我进宫瞧上一瞧罢了。”
虞展石说道:“誉王那种放浪形骸之人,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虞锦点了点头,突然问道:“父亲,石相时常针对你,今日在朝堂上,又为何会帮父亲说话?”
虞展石一愣,随即问道:“哦?他哪里帮为父说话?他不是口口声声反对为父出任督律司卿吗?”
虞锦仔细审视了虞展石一眼,说道:“郑岷因为高调奸诈入狱,石相口口声声贬低父亲平庸无能,正合阗帝想选个有别于郑岷而沉稳踏实的人之意劫烬。单凭那御史的举荐,阗帝还在犹豫之中,可是当石相提出反对之时,阗帝却毫不犹豫答应了。试想,石相为官数十年,怎会摸不透阗帝的心思?他有意贬低父亲,正是助父亲晋升成功。所以,父亲明日还需去丞相府登门拜谢才是。”
虞展石却勃然大怒,说道:“锦儿此话差矣,石相这些年来处处针对我遏制我,难不成时至今日,我还要去感谢他的举荐之功不成?”
“父亲不必气怒,我不过就是随意说说,天色已晚,父亲早些安歇吧。”
虞锦说得极为客气,虞展石也不好再绷着脸,缓下语气也劝虞锦也早些去歇下。
回到房间就寝之时,发现程裳还未曾回来,于是便坐在桌前喝着茶等程裳,心中却还想着奕王中毒之事。奕王还是中了毒,可是他并不是在大殿上咳血朝段无妄发难,那么便失去了他中毒陷害段无妄的本意。
到底是谁,让段无妄中毒,又让奕王也中了毒,这件事受益的人究竟是谁?
虞锦心中浮现出一个人的影子,眼神犀利,容颜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