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北方已经渐显寒冷,尤其是在北京新华宫,红墙之内的骤冷似乎都快超出了季节气候的变化。袁世凯的身体终于承受不了最近种种变故的压力,走到了人生最后的时刻,而正是因为这位北洋枭雄的倒下,伴随着中华帝国最严重的抉择时刻,这才使得新华宫蒙上了一层极其浓厚而严重的阴影。
怀仁堂早已被哭声攻陷,袁世凯的所有亲人从大前天开始,便早已收拾不了自己的情绪,没日没夜的哀伤和嚎哭。并非是为了装出一个样子,对于袁世凯的弥留,这些亲从们一不是真正的伤感。这么多年的时间,不管是不是为了一时的荣华富贵,感情总是难免的。
哭到晕过去方才有了消停,而但凡醒过来的那些人则会接着又哭。
寝宫外面,所有侍从届是一脸肃穆和低沉。一班仍然为帝国效忠的老臣子们,或站或坐,一个个也都精打采。有的人是在为袁世凯伤痛,有的人则在担心这个帝国的顶梁柱倒下之后自己该何去何从感到忧虑,也有的人则完全失去了臆想,除了慌张和伤心之外,其他什么都难以再为继了。
在寝宫靠内的走廊上,以寝宫大门为基准,以袁肃为首的少壮派、皇宗派众人全部站在向右边的位置,而以段祺瑞、冯国璋为首的总理派及地方军阀们则全部站在向左的位置。随着中央近卫军在南方节节获胜,不断扩大的军事势力,以及控制越来越多的地盘,坚持拥戴帝制的袁肃与一心匡扶共和的段祺瑞二人之间的矛盾,也越来越尖锐和明显。[
此时此刻,虽然身穿着一身戎装礼服,段祺瑞表面上气定神闲,眉宇间稍微有几分伤痛,但仍然能给人一种临危不乱的风姿。然而在这段时间里,他内心深处都有一种懊恼,尤其是随着袁肃的野心扩大以及愈发独断掌握中央近卫军大权,这种懊恼便愈发深刻。
当初就不该这小子来统率近卫军,真没想到,被袁世凯赋闲一年之久,袁肃居然在心里还想着拥戴帝制!这番话段祺瑞时不时就会在心里面惦记,甚至对自己的亲信也时常发出诸如此类的牢骚。他着实是没有想通,袁肃与袁世凯明明是有矛盾冲突的,为什么袁肃还要坚持拥护帝制?
以前他没有想通这个问题,但是最近一段时间他却渐渐有了一些想法。
袁肃拥护帝制并不是支持袁世凯,而是早就算好了袁世凯死后他这个“帝制守护者”就能顺理成章的架空皇权,成为继袁世凯之后新的北洋统治者。
想通了这一点,段祺瑞倒是不再有太多的疑惑不解,但仍然感到意外的,那就是仅仅才一年的时间,袁肃从一个副省级的军阀居然一跃成为控制半个中国的中央政府领袖。太快了,一切都太快了。只要松了这个闸口,少壮派竟如同洪水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走廊另外一边的袁肃表情是一副凝重,尽管他现在很清楚国内大局已经尽在掌握之中,但叔父袁世凯的垂危不管是否需要装出一个样子,自己都要显出一些伤感之态。再者他很清楚,哪怕自己手中所有的权力越多,但接下来政治上的斗争仍然不容掉以轻心。正是因为段祺瑞是北洋宿老,又有不少地方军阀的支持,所以他与段祺瑞之间的斗争不可能简单的用军事来解决。今后在中央政府免不了又要费一番神力。
“克礼,芝泉和华甫只怕不会妥协,今后定然会发难,我等可不能掉以轻心。”站在袁肃身后的袁克文忧心忡忡的说道。袁克文其实并不热衷于政治,甚至在起初袁世凯行帝制时还有所反对,但随着帝制的道路坚持到今天,再加上总理派放出的种种言论,他不得不担心一旦总理派翻帝制之后,袁氏家族会遭到厄运,故而这段时间来一直与袁肃走得很近。
“放心吧,局势乱不了。”袁肃劝慰的说道。
“听说华甫已经准备调兵进京了。袁总长也应该有所行动才是。”夏寿康又补充道。
袁肃沉吟了一番,没有及时作答,他一直觉得两个月前袁世凯悍然委任自己出任陆军总长是一个不明智的决定。这不仅公然宣布要夺段祺瑞的权,同时也加剧了少壮派与总理派之间的矛盾。从而扰乱了许多既定的计划。
深深吸了一口气后,他说道:“昨日我已经下令郭文远进驻山东,赵继时部开赴合肥。江苏、江西两省理应不会那么快有动作。稍后我也会加紧安排滦州抽调兵力进驻京城,重建皇家卫队,加强近畿的警卫工作。”
夏寿康缓缓点了点头,叹息道:“今后就全依仗袁总长了。”
袁肃淡然的说道:“职责所在,何须此言。”
就在这时,寝宫的大门打开,满脸憔悴并带着干涸泪痕的袁克定拖着沉重步伐走了出来,他先看了一眼左边走廊上的众人,随后才转向右边,声音嘶哑的说道:“父亲让克礼你进去见他。克礼,快进去吧,父亲也没有多少时间了。”
论是右边的走廊还是左边的走廊,又或者院子中央的其他文武大臣们,对于袁克定的这番话都起了一阵哗动。虽然这是在大家的意料之内,然而众人仍然忍不住交头接耳议论一番。做为目前北洋政府中最有军权的人,袁肃显然要肩负托孤的重责。只是早在半年之前就有人担心,掌权之后的袁肃俨然不再像一年前那么小心谨慎,反而处处彰显野心。到底袁肃会接受托孤,还是等待袁世凯归西之后篡位夺权,实在是一个未知数。
袁肃没有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