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滦州已经是十二月二十日,甲寅年已经到尾巴。
早在天津逗留购买别业的那段时日里,袁肃便已经提前发了电报到滦州,让滦州方面尽快转发电报到奉天,请还留驻在奉天蒋百里尽快赶回来。急着与蒋百里见面的目的,就是要与其好好商议针对袁世凯打压的对策。
现如今这件事对于袁肃来说已经是头等大事,就连他在天津购置房产的真正目的,就是要先给袁世凯留下一个障眼法的伏笔,让袁世凯以为自己已经完全做好了交接手头兵权的准备。而他之所以心甘情愿如此,可以表现的是对袁世凯猜疑的失望,也可以是发泄心中的不满,总之只是想置身事外罢了。
当然,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一个障眼法。
关于北京总统府发布的最新人事任命一事,滦州这边同样是一早闻到了风声。不仅以袁肃为首的北洋少壮派核心将领感到十分震惊,就连滦州地方士绅阶级也感到从理解。于是在袁肃迎接袁肃下火车时,站台上的百余人一个个脸色不约而同显得很不好看。只是碍于这件事太过敏感,并没有人敢大庭广众的向袁肃询问什么。[
出了火车站准备上马车时,车站外依然有不少老百姓闻讯赶来相迎。连北京的民间都对袁肃拥戴不止,更别说在这几年深受袁肃政策惠顾的滦州人民大众了。只不过,这会儿袁肃以及左右一众麾下的心情都不太好,于是没有多做停留,上了马车之后便急匆匆的离去。
回到军务总办公署,袁肃先送张涵玲到后院府邸休息,随后稍微做了一番清洗和整理,这才再次回到前院。之前到火车迎接的众官员大多是滦州军政集团的领导人物,这会儿全部都聚集在客厅里等候下文。袁肃来到前厅没有多说废话,只是故作轻描淡写的把总统府的命令又做了一番交代。
“袁大人,这,这大总统摆明就是在拿功臣开刀呀!”
“是啊,究竟我们做了什么要命的事,竟遭大总统这般的猜忌?”
“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难道就没有任何可以挽回的余地吗?”
众人迫不及待的先发了一阵疑惑,随即又跟着接二连三的叹息起来。本来袁肃行政治策略并不符合这个年代旧官僚主义的利益,贪不得多少,骗不得多少,诈不得多少,几乎就是考虑官方的一些特权便宜来赚一些正当途径的好处。不过,尽管袁肃的这条路没办法“一夜之间暴富”,但却能保证利益源远流长。
不管怎么说,袁肃的的确确是保障了资本主义阶级的利益,同时又利用一些极为超前的社会主义思想来调控好资本主义与劳动人民之间的矛盾,给予劳动人民相应的保障和减轻劳动压力,当真是使得社会关系发展到一种稳定的架构。
岂不说在场所有官僚、士绅手中的利益产业,已经完全融入进这种社会架构之中,再者他们本人业已习惯了这种利益关系。好不容易有了一个既不压榨资产阶级、大地主的官府,又能协调好社会阶级的矛盾,若是一下子说换人就换人,那之前努力的一切可都算是付诸东流。一旦既有的社会架构遭到破坏,他们势必要承受一定代价。
所以,论是从利益裙带关系来说,又或者是个人熟络的关系来说,在场所有人都是不愿意袁肃在这个时候被调走。哪怕袁世凯真的是希望在陆军部安插一个人,也断然不至于不给袁肃保留兵权,如今代理陆军部次长的傅良佐人虽在北京,可在外面依然手握一支军队。
袁肃没有急着表态,他等到客厅里的议论声稍微弱下来后,这才不疾不徐的开口说道:“不知诸位是否听说了,大总统眼下正在考虑改变国体。”
国体和政治制度一事最近同样是热议的话题,全赖筹安会在这连续的三个月里面,不停的煽风点火大造声势。虽然关于行帝制一事至今还没有与北洋政府直接牵扯到关联,但稍微有点头脑、明白事理的人,也都知道筹安会幕后的大老板就是大总统袁世凯。
然而现在袁肃不顾众人的疑惑,反而“答非所问”的提及这件事,难免不会引起众人猜疑,认为袁世凯意图称帝与袁肃被迫削权是有必然联系。
虽然行帝制在大局观上显得有几分唐突,也有几分倒行逆施的意思,可经过青岛和辽东两次重大对外事件之后,国内目前已经是一片狂热的氛围。许多老百姓经过北洋政府喉舌的宣传,再加上一些“死而不僵”的君宪派政治势力趁机兴风作浪,纵观国内似乎并没有很多反对的声音,即便有也只能是那些入不了主流的小团体、小声音罢了。
王磷同连忙问道:“袁大人,您该不会是反对……这件事吧!不过前些日我等还收到风声,袁大人您应该不会这样……嘶,如此说来,大总统到底是什么意思呀这是?”
袁肃面表情,他自然不会把心中所测接近真实的原因说出来,只是不冷不热的说道:“我袁肃对国体、政治之事向来都不多过问,所以不管大总统有什么样的计划,我都不会做过多的评论。至于此次我调任中央,只能说可能与这件事有关联,究其根本,非是担心我碍手碍脚。具体是什么原因须多理会,总之既有命令,我等没有不从的道理。”
听完这番话,众人心中多多少少是有数了。袁肃口口声声说不在乎国体、政治,又说不会对帝制做任何过多的评论,但既然还是说这番话来,可见其对这件事还是有几分芥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