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吧……陛下，人都已经走了……”
我捻起花茎，朝着花圃的最深处叫道。
然后，一个雪白的身影就从那层层的花阴里慢慢地走出来。
白衣磊落，还是挺拔的身姿，但是背却有一点点的弯曲。
他的面容依然精致，但却有了岁月侵蚀过的痕迹，浅浅的皱纹不影响他的美貌，却无情地宣告着他的苍老。
沐韶华也已经不年轻了，如我如这世间的众生。
但是这世上也有一直持续年轻的美丽，比如她，比如沐韶景。
不知不觉之间，他们一直不经意地在嘲笑我们的苍老，而自己却浑然不知。
“我没有想到，你会这么就让她走了。”
沐韶华苦笑着，走到了我的面前，头发上还沾染着青青的碎叶和红红的落花。
“我又留不住她的，何必为难他们，也为难自己……”
我叹口气，心里却还是忍不住怅然若失。
人啊，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啊……
“我也留不住，留不住却还想要去看看，哪怕这么远远地看看也好，这已经是第十年了，像你说的，她没有什么时间了……”
沐韶华望向远方，那里，已经连背影都看不到了。
“我和你想的一样啊，你每年都要来我这里小住，究竟是真的为了小住呢，还是为了遇见她呢？”
我看着他，其实答案我早就有了，只是忍不住恶毒想要找一个人陪我一起感受罢了。
然然其实从不伤人，但是有人因她被伤。
正如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被她伤，又甘愿被她伤的人，其实又何止是我一个？
“我是为了遇见她，今天，终于被我遇见了，以后她大概永远都不会再来了。”
沐韶华淡淡地说着，我听得出那种深深的难过。
他不过是个不太聪明的孩子，如果当初不是被我横插了一脚，或许现在站在那个人旁边的人，就应该是他了。
只是因为我别有用心地引导而认错了一个人而已……
摊开来说，他真的没有那么深的罪孽吧……
坐拥万里江山，永享无边孤独……
我不得不去承认，然然，你真狠……
“你说的没错，她应该再也不会来了，刚刚，你应该拉住她的。”
我淡淡地说着，十年的大限，就要到了。
她没有说她已经找到了解药，那么大概，就真的是大限了吧……
“近乡情更怯，不敢见来人，慧明师傅难道和我有什么不同吗？”
沐韶华笑了出来，无论是他还是以前的舒亦阑，其实都没有伸出手去拉住她的勇气。
但是，若是他们伸出了手，舒亦然必然是会留下来的。
但是留下来的原因，却是他们所不能接受——
无论是怜悯还是同情……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能被触碰的底线，于他或者是沐韶华，就是那难言的自尊。
“陛下与我下一局棋如何？”
我不由地浅浅地笑了笑。
两个同病相怜的人，或许才有最相通的感受。
“不是应该邀我喝一杯酒吗？一醉解千愁，我和你最合适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