邝胤儒眼中掀起惊天巨浪,喃喃道:“前朝皇子除了三皇子被烧死,其余全部都已经遭到屠杀了呀……你,你是三皇子周非烟。”
他猛地抬起头來看着段非烟,细细打量了半天,才说:“不对,你是段非烟,段非烟……周非烟,原來你们竟然是同一个人。”
“邝将军果然聪明。”段非烟轻轻笑了一声:“如今还能猜到我的身份的人,不多了。”
邝胤儒的脸色刹那间变得煞白,定定看着段非烟,终究沒说出话來,好半晌,他转头看我,眼中一片悲凉的神色:“你是他的未婚妻,那你,又是什么人。”
“我爹苏显,又名苏景深。”我想了想,终于决定再也不瞒着他。
邝胤儒呆了好半晌,才仰头哈哈笑了两声,我却沒听出半点笑意,他笑声止歇,眼中含了泪:“所以,你们都是來复仇的,可怜我还一心想着你从前是夏国人,总该还会对夏国有些情谊,是我妄想了,你二人一个带着夺位之恨,一个带着杀父之仇,又怎么会……”
段非烟淡淡地打断他:“我的夺位之恨也就罢了,这个天下我本來也不媳,只是你们邝家人屠戮我周氏满门,这笔账我若不算,九泉之下我父皇肯定要骂我不孝。”
“至于秦儿,她本來心软,早就原谅了邝罙铭,只可惜你们回报她太多,先是对她下了冰松丸的剧毒,险些害她身死;再则是串通一气害我差点命丧黄泉;她从鬼门关爬回來,邝胤贤又对她下了千里追杀令,只为了我沉香楼的楼主令,还害得星河痴痴傻傻,如今却……”段非烟看我一眼,嘴角忽然挂上了冷笑,好像我的遭遇,才是他不可忍受的。
我按住他的手,轻轻摇头:“非烟,别说了。”
段非烟叹息一声,顺势牵了我的手,抬头看邝胤儒:“你们邝家三兄弟都说爱她,可是既然是爱,你们为何又要如此逼她,我刚才说的这些,你又知道几分,你什么都不知道,又凭什么來指责秦儿。”
邝胤儒被他说得一个踉跄,退出好几步,勉强扶着门才站立。
他气息本來就不稳,大约连日來操劳得很,段非烟这一番话句句字字落在他的心坎上,只见邝胤儒一个战栗,猛地吐出一口血來。
我不自觉上前一步,想去看看他,冷不防被握住的手一紧,抬头看段非烟,他却沒看我,只是盯着邝胤儒的眼睛,隐隐透出了抹受伤的神情。
我迈出去的腿再也迈不动,慢慢收了回來。
我早已经跟邝胤儒一刀两断,上次的事情,已经伤了段非烟一次,这一次,万万不能再伤害他了。
打定主意,我回握段非烟,看着邝胤儒的目光平静了许多:“胤儒,有些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简单,你心眼直,心怀天下,可是你想过沒有,从一百多年前,雄州大陆上赵家天下一分为三,就注定了是个动乱的开始,如今这样,三国必定合一,才是稳定的开始。”
他定定地看着我,好像不像听我说,又好像期望我继续说下去。
“我爹爹是前朝太傅,天下著名的大学生苏景深,他精于朴算,早在我出身之时,就算出了我的命格,我应天上破军星而生,生來主战,我出生之时,正是周朝覆灭之际,我爹在逃亡路上听信了云游僧的话,将我深养在闺中,十六年未见天日,只因他心怀天下,不忍让苍生涂炭,但我那年遇到你,之后种种也再不由人,我走到如今这步田地,是你们在逼我,是这个天下在逼我,当年在广云寺求的那支签:‘红颜误入帝王家,乱世方起归无涯’,如今也一一应验,只能说种因得因种果得果,半点怨不得别人。. ”
如果邝罙铭不杀我爹娘,我总归还听他们的话,做个父母身前的乖宝宝,正是我作为孤儿时代,最渴求的东西;
如果邝胤儒当初肯相信我,即使是出嫁楚国,我也甘心舍了自己,保全他和夏国百姓;可是他不信我,邝胤贤又亲手将我推向了不归路;
赵正安如果不杀段非烟,我狠不下心來对付他们,自然也不会放任沉香楼干预朝廷之事,更别提援助楚国,搅得天下不得安宁。
而邝胤贤如果沒有那郴婚,沒有苏沐的设计,沒有千里不留情面的追杀和星河的痴傻,沒有林平安的一家因我而死,如今我也不会一心想要他失去所有。
归根到底,大家都是在自食苦果而已,谁又能怪得谁呢。
只是,我还是希望邝胤儒能懂,他既然无意于皇位和天下,就应该从这场天下的恩怨中抽身而退,成为他想要成为的人,做他想做的事,才能不负了邝清远这个名字。
邝胤儒看着我,嘴巴开开合合好几次,最后只慢慢说了一句:“我,明白了。”
“出不出兵在你,但是我不会放弃夏国的,那是我的国,是生我养我的土地,不到最后一刻,我舍不得。”
他哽咽着说完,随即拎着宝剑大步走出去,跨上战马,最后深深看我一眼,终于绝尘而去。
我和段非烟手牵着手,直到他的身影彻彻底底地消失在丰源郡城,才渐渐有些缓过來,手中冰冷,不知道是我的冷汗打湿了他的手掌,还是他的冷汗沁透了我的手心。
但是段非烟看着我的眼神,却是重逢以來最轻松的一次,他裂开嘴冲我一笑,猛地张开手臂抱着我,将头深深埋进我的颈我。
经过今天这一场从头到尾的彻谈,我和邝胤儒,再也沒有任何回旋的余地,我是段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