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
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肩,似是被身上突然传来的温度灼得一颤,元夕抬头,面色怔仲。
澹台佾微微皱眉,将骷髅蛊从石凳上拉起。
“你在玩什么?”他嘲弄,“在雪地静坐,是最新的修炼功法?”
元夕眨了眨眼,缓缓翘起一个笑。
澹台佾蹙眉:“难看死了。重笑过。”
元夕这次是真的笑了。
“澹台佾,我发现你这人,原来是个好人来着。”
澹台佾一脸吞了苍蝇般的表情,伸手就去摸她额头。元夕笑着偏开头。
静了静,元夕道:“我还以为你昨天被我气了一顿,今后都不打算过来了呢。”
澹台佾斜眼看她:“你是在暗示我现在应该转头就走?”
“怎么会。”元夕笑,“反倒是若你今日还不来,我就要主动去找你了。”
“那可真是让人受宠若惊。”澹台佾懒洋洋地往小楼走,姿态熟稔自然得如同走在自家庭院里,口气随意,“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奉上香茗,小心伺候,服侍得本座高兴了,说不定就天恩浩荡一回,准了你的请。”
元夕笑起来,进得屋内,果然给他烫了一壶木樨白,妥妥地斟上一杯,放在他面前,回身又给自己也满了一杯,落座。
室内茶香氤氲。
握着暖洋洋的瓷具,元夕看向澹台佾。
“云鼎天窟的事,你还知道多少?”她望着他,“我需要知道全部的事。”
澹台佾面上浮现诧异:“你不是对它没兴趣?”
“此一时彼一时。”元夕神情淡淡,“而且,如果我一直无动于衷,你们岂不是会很困扰?”
她用的是“你们”,而不是“你”。
澹台佾沉默着望了她一会儿,终于缓声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算不是‘发现’,直觉而已。”元夕慢慢地说,“那天你的表现太奇怪,不停地提宝库的事。”
“之前我就一直在想,究竟我身上有什么宝物,值得魅魔大人日日屈尊降贵往我这个小院里跑。”
顿了顿,她微微一笑:“现在好了,把话摊开了说,我才不会总担心自己又会被谁算计。”
短暂安静后,澹台佾慵懒的话语在茗香中悠悠响起:“那算什么‘算计’?”
这总爱做出撩人姿态的男子勾唇一笑,懒洋洋道:“各取所需而已。”
“说的不错。”元夕点头,“那么,麻烦你把希望我做的事说一下吧。还有我能得到的好处,也有劳了。”
澹台佾眯起眼,缓缓倾身:“你好歹也是个姑娘家,这么赤|裸|裸地说什么‘好处’,不觉得羞耻么?”
元夕一脸讶然:“什么?原来你想要我做白工?”她叹息着摇头,“亏本生意我可没兴趣。喝完茶,出门右转不送。”
澹台佾慢慢吸口气,忍不住以手扶额。
“装傻倒挺有一套……”恨了一句,他坐回椅中,顿了顿,又斜睇她,“好处么?活死人肉白骨的灵丹妙药,够不够好处?”
元夕微笑:“这个我已经听过了,想要别人合作,你们总得展示点诚意。”
“你想要什么诚意?”
元夕却不说了,转着茶杯,过了会儿,她说:“以后你们就知道了,肯定是你们给得起的。”
澹台佾眯眼瞧她,话语不紧不慢:“这种许诺,你岂非太占便宜?”
短促地笑了下,元夕轻声道:“那么,我就先透露一点……我要自由。”
“要真正的自由。”她凝视澹台佾,面色沉静得像雪后的平原。
有细雪,轻轻飘落窗棂上。
室内寂静。
良久,男子道:“我不能答应你。”
元夕面色微微一变。
“不过——”澹台佾顿了顿,唇角一翘,“我会去和阿怀说。阿怀的话,姓白的还是会听进去几分的。”
少女轻轻舒了一口气,捏着茶杯的手指顿时一松。
澹台佾略一挑眉,“我现在相信,你是真的想离开白朔了。”
“没人愿意活在别人的控制之中。”
元夕停了停,似是不愿意再谈论这桩事,径直问:“我需要做什么?”
终于,到了这一步。
澹台佾望着骷髅蛊,轻飘飘道出三个字:“天机剑。”
……
雪不知何时已停了。
缠着枯藤的院门缓缓合上。
听着院外的步履声彻底消失,元夕转身,慢慢往小楼走。
入房,关门,掀开床褥,一柄剑静静地映入她眼中。
原来,一切的关键都在这里。
原来他们的目的是天机剑,不,确切地说,是剑魂所掌握的的秘密。
不知那些人是从何得知她能够与剑魂交流的,不过那亦并非重点,如今的形势就是,她,一个已经失去价值的骷髅蛊,之所以还被白朔拘着,就是因为他们还希望借由她从剑魂口中得知云鼎天窟的事。
倘若可以,元夕真想对他们说,天机剑的剑魂已经沉睡了,他们不会从她这里得到任何关于秘宝的事。
但元夕知道,他们不会相信她说的。他们只会以为她在拒绝与他们合作。
我要真正的自由。——一个时辰前,她是这么和澹台佾说的。
元夕相信澹台佾会将她的要求带给百里怀。但元夕更清楚,她的意愿对百里怀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能帮则帮,不能的话,他也不会为她多费一点心力。
若白朔最后终于肯放了她,也绝不会是因为百里怀的简单几句“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