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湛溪发起狠来,紧抓住苍梨,黑曜石的眼眸在她脸上逡巡着,试图找到一点情绪地破绽,看到的却是她满脸的泪水。他的眼里闪过心疼和无奈,还有一丝恐惧,好像放开手就会失去她,失去他所期盼的一切。他的喉结在喉咙里滚动了好几次,在努力地寻找着他所能想到的一切理由:“是不是……是不是朕做错了什么?因为朕昨晚去了康定宫,所以你生气了?”
从来都是那样高高在上、自信笃定的他,却在这个时候流露出了前所未有的软弱和质疑,只不过是想换回她。他以为,只要找到一件他能够解决的事情做突破口,她的心也同样如此,在她眼中看到的那些绝情和坚定就会消失,就像她曾经融化那一层裹着他的心的坚冰一样。
可是苍梨却只是无奈地摇头,泪水不停地滑落下来。
“朕说过,不管朕在哪里,心里都只有你一个,就算是这样你还是不能原谅吗?如果你真的这样想,好,朕可以现在就去解散后宫!”说着,他就转身要走,急急忙忙,仿佛他如果不立马采取行动,她就真的会像烟雾一样从他指缝间溜走一般。
“皇上留宿哪一宫,跟臣妾有什么关系?”苍梨大喊着,止住他的脚步。她看见他的身形微微一颤,僵立在门口,她的心那么疼,却还是要说残忍的话。“皇上有三宫六院,佳丽三千,雨露均沾本就是常理,臣妾为什么要吃醋?皇上去康定宫也好,永福宫也好,这跟臣妾有什么关系?臣妾不过是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生活,至于皇上要宠幸谁,那是皇上的自由,为皇室开枝散叶,更是皇上的义务。臣妾作为后妃,并不觉得皇上去康定宫有什么错。”
如果刚才他只是心慌,那么这一番话,就像刀子划过他的心,让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疼痛。他转过头来,紧皱着眉头看着苍梨,用奇怪的语调重复:“雨露均沾?这就是你想的?”
苍梨被他这一看,浑身好像起了一层冰一样透骨地寒冷,一时竟然愣住了。他此刻的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冰冷和绝望,甚至带着一丝类似于自嘲的讽刺。他就像被至亲伤害的孩子,突然对这个疯狂的世界充满了怀疑和恨意。这让苍梨竟有一种罪恶感和怯意,半晌没有说话。
湛溪就那样看着她,看着她脸上凝固的泪痕,听见自己心里有血滴落下来的声音。
“是,这就是臣妾所想。”苍梨面如死灰一般地说。“臣妾已经受够了一宫独宠的苦楚,被算计、被排挤、被当成红颜祸水,随时随地都在担心着自己和身边人的安危,害怕他们像芸芳和紫苏一样落到那般下场,或者更甚。像贤贵人,葬身于火海……这一切的一切,即便是身为皇上的你,又真的能全部避免吗?臣妾不敢想,也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去赌去相信……臣妾只是想求皇上,给臣妾留一条活路,难道皇上还不明白吗?”每一个字,她好都想听到了心上出现了一丝裂纹,直到支离破碎。
“呵!”湛溪忽然冷笑了一声,让从旁站着一直不敢开口的小顺子也不禁毛骨悚然。湛溪张了张嘴,先是无言,然后艰难地挤出一句话来,好像是在回答她,却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朕明白了。朕所给的一切,在你眼中不是宠爱而是毒药、是凶器,将你逼上绝路。朕,给你活路。”那一个字的哽咽停顿之后,说出的四个字短促而坚决,好像染了血的战旗一样荒凉和凄清。说完,他静默地转过身,面上带着一种诡异的神情,一步不停地走出了玉茗轩;甚至没有瞧见已在门口站了良久的敬嬷嬷。
那个落寞如同孤鸿却又倔强堪比苍鹰的背影,消失在光的风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