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儿听了全儿的话,觉得有理。虽心里不甘愿,可嘴上还是得好声好气道:“表小姐,还是早些躺下吧。我们奶奶,为了你的事儿忙了一宿没睡了。你算是可怜可怜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还是让我们先换药吧。好死不如赖活着。”
孟婉君性子虽不似孟若兰一般高傲,却也是有骨气的。她自小起便明白女子容颜何其重要。她六岁因容颜姣好,才得幸入府,被当做是本家小姐一般好生教养。西席女先生和教养姑姑,时时刻刻督导她女子仪容。她知晓大伯母是将她当做棋子来培养的。终有一日,她得为孟家的家门荣耀嫁出去。
可她不想。她只想嫁给她的表哥。如今,容貌尽毁,她再没有价值。她既不能得她心中之人喜爱,又无法再寻得世间好男儿。如此浑浑噩噩活着。显丑态以世,倒不如死了,图一个干净,也免得受这些辛苦。
孟婉君早已是下定决心,哭喊挣扎道:“为何不让我死在火里,偏让我拖着这一张皮面留下来。这么活着我生不如死,还是让我死了吧。”
孟婉君是横了心求死,也不顾身上伤口会不会裂开,狠心便往床旁的榆木黑漆雕花梳妆台桌角磕去校园全能高手。
紫鸢和冷霜是拦都拦不住她。众人正是又惊又急。此时门被打开。门口站着一人,身姿挺拔,乌发披肩,不施粉黛,却更显面容精致,一双眼睛在黑夜里似明珠一般。
“你们都放开!若是想死。谁能拦得住!不过在死之前,先听我说一句。”荣瑾视线凌厉的逼向孟婉君。
孟婉君不由被吓得后退了一步。
屋子里众人见此情状,都会意从房内退了出去。
荣瑾居高临下的看着孟婉君道:“性命是你的,我拦得住你一时,拦不住你一世。我不为其他。只让你想想。”
她遥遥指向西泽园方向,那里已然成了一片废墟:“那一夜的火灾,你难道真未曾察觉古怪?据守门小厮说。那一夜他们的饭食里被下了méng_hàn_yào。本来守在外边的教养嬷嬷也已经被打昏了。你以为这场大火是天灾么?你当真以为老太太在你辱没了孟家家门之后,还会放过你么?”
本能的提到老太太,孟婉君的眼中流露出恐惧。
荣瑾凑近她,几乎几乎以面贴面,神情森然道:“你若是想死,只管去好了。可,你就不曾为你这些年的委屈这些年的隐忍,有感到那么一丝丝不忿么?你莫不成不恨么?”
恨!她恨!她恨自己出身不佳,恨自己受制于人,恨自己不能得自己喜欢的人的喜欢。她的恨好似春水东来,能将人淹没。长久以来的压抑,她在这一刻爆发。
“恨!”她咬牙切齿,几乎迸出血泪来。因为愤怒,因为恨意,她咬得牙齿咯咯作响,口中泛起一股咸腥。
“你既然恨,便去报仇。当年她如何对你,待你身子好了,便十倍百倍的还给她。”荣瑾赞许的搭上她的肩膀。
受伤加之伤口裂开,情绪激动,孟婉君此刻,突然呕出一口血来,两眼一白,昏在了地上。
荣瑾推门而出,唤了紫鸢和昔年进去看护。紫鸢一进屋子,便吓得尖叫道:“怎么会这样?”
昔年和紫鸢将人又抬到床上,连夜又赶去请大夫。
自然又是一番忙活,这才将人给稳住。
荣瑾只留下两个粗使丫头看着,便将屋内的其他丫头给叫了出来。
紫鸢跟在荣瑾,身后担心道:“奶奶,她若是又要寻死,该是如何?”
荣瑾摇头,笑道:“不会。”
“为何?”紫鸢不解道。
“你可听过一句话,爱让人坚强。”荣瑾浅笑道。
紫鸢想了一会儿,恍然拍手道:“奴婢听过一句,叫情之一物,能叫人生,使人死。”
“错了。”昔年插嘴道,“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
荣瑾望着前方一次点亮的街灯,眼中火光跳动,轻声道:“反之,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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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若是有了求生的意志,伤自然也能好得快些。不过两个月,孟婉君已然能下地了。只是脸上任然涂着膏药。
紫鸢每每来回禀。都惊奇不已。
荣瑾只付之一笑。她要的不止是这些,远远还不够呢。她想要听到的,想要知道的,孟婉君还一个字都没说过呢。
夏日如盛夏之花,开得再璀璨,也得凋零。时光匆匆,已然是九月初。快要到秋忙的季节,荣瑾院子里的几个庄子里来的丫头都纷纷来告假,说是要回庄子。荣瑾也不能留着她们。都放她们回去。左右她被禁足,也不需要那么多人伺候。
荣瑾虽被禁足,倒也自得其乐。孟时骞虽不能来探视,却也会借着看望孟婉君的名义。进来瞧瞧她,顺道给她带几本游猎奇闻佚志的书来给她解解闷。
每日里,荣瑾除了看书,便是睡觉,再不济,便是练琴。总之也不曾觉得无聊。
秋日天气渐渐凉快起来,荣瑾的秋装衣裳有些少。派了人去栖霞居问话,请老太太给请几个裁缝来做几件新衣裳。
栖霞居那位自然是一口就答应了。
久不忙碌的院子又开始忙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