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儿连忙站起来,窘迫的道:“掌柜的,我,只是要个兔腿,没要其他。”三文,已经奢侈了,可不敢再多花五文的。
那掌柜苦笑着道:“不是给你的,你多什么心?”
马儿明白,眼睛里不免有些泪光,忙打躬作揖的感谢,那老板也不说什么,就道了声两位慢用,就回到后面招呼其他苦哈哈去了。
马儿就赶紧一脸歉意的朝哥哥笑笑,手脚麻利的将兔腿,兔骨架小心的用麻纸包了,看看自己面前那一斤的锅盔,决然的掰下半拉,也一起包了,小心的放在了桌角。
杨凡苦笑了一下,正是二十来岁,长身体的时候,半斤锅盔是无论如何也吃不饱的,于是,就将自己的那一斤的与马儿换了过来,将那半斤羊杂碎也分了大半过来。
马儿待抢,杨凡就一个嗔怪的眼神,马儿就不再争抢,拿起来,低头啃食起来。
杨凡就看着他慢慢的吃,自己端起酒来,眯着眼睛看着马儿。
很久,杨凡悠悠的道:“上月张家员外发下的缴匪钱粮还帮不了她吗?”
上月,久不发放的军户钱粮突然发了下来,但官吏不说,那些分发钱粮的人,还有新任守备却时时刻刻在对大家说,其实这钱粮不是朝廷发的,一半是张元张大人,倾家荡产募集的,一半是这蒲城商贾士绅筹措的,希望大家打起精神来,为国效力。
当时杨凡就明白,这是北面的杆子快要下来攻打渭南了。
其实,北面的那个闯王在这蒲城已经家喻户晓,要不是在通往北面的山口有突然开来的官军把守,现在蒲城的苦哈哈早就卷起铺盖投奔去了,既然大家去不了,那人心就只能期盼了,期盼着闯王早点打过来吧。
作为一个朝廷的军汉,本来对那个闯王应该深恶痛绝的,但现在在杨凡心中却是无可无不可,大家都是混日子,混吧,来了,我拿钱粮抵抗,为这大明尽力罢了,胜与不胜,那已经不管自己这个小小的百户的事情。
但眼前这个兄弟却有点让自己牵挂,于是,喝了口酒,放下酒杯,轻声问道:“怎么,加上前天发下的钱粮,赎身的钱还不够吗?”
一提这个,马儿立刻抬起头,满脸痛苦的道:“不够,那老鸨子说市面物价飞涨,赎身钱也涨了。”但转而满脸希望的道:“但只要一开战,那按照规矩就是双饷,攒上两个月也就够了。”
看看马儿已经变得因那即将来到的双饷而充满希望的脸,无奈摇头,将手中的酒一干而尽,夹上一口菜放在马儿锅盔上,然后将带着羊杂碎味道的筷子放在嘴里下酒。
渴望战斗,和当初自己一样的心情,不过当初自己是为了建功立业,那是一种虚无缥缈的幻想,而眼前的这个兄弟是为了他的相好,原先和他一条街上的老军户的女儿,现在被逼在花街卖身的小红。
小红还有个摊在床上的老娘,一个没了父亲的弟弟,靠着她买身是无论如何也养不起他们活命,多亏了这马儿贴补照顾。年前的时候,小红不敢说,但好心邻居提起,要马儿给小红赎身,然后两人好好过日子,这倒是得到了马儿名义上的大哥杨凡的同意,都是苦藤上的瓜,只要能相依为命在这世上活下去,再给自己兄弟一个香火就行。
但是,赎身的钱即便加上杨凡省吃俭用的,也远远不够,现在,就指望着战端一开的双饷了。
无论如何,也要让自己的兄弟成一个人家。
正想着,突然一阵熟悉的鼓响在蒲城震天的响起,所有的人闻到这急促的鼓声,全都变换了颜色。
倒在街边墙角的流民乞丐振奋,苦力汉子兴奋,富人满脸惶恐惊惧,那些走在街道上的军汉则是一脸激越。
闯王来了,杆子来了,一场大战开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