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顾长熙为何会出现在后门,也不知他站了多久。
我看着他,他看着我,四目相对,两下无言。
周遭安静地可怕。
“程宁……”他终于开口,声音却有些沙哑。
我本是维持着拉灯的动作,听见这声名字,“啪”一声,手中钥匙掉下来。
二十二年来,第一次,我觉得自己的名字是那么刺耳。
“程宁”和“程玲”,我还曾笑话他“L、N”不分。我记得当时正好有一缕车光扫过来,他闻言神情微怔,然后表情淡淡地礼貌地说会修正。
也许这只是无意识流露出的口误,而恰恰无意识的,偏偏却是最真实的。
“顾老师……”我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勉强回应。此时此刻,我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或者,已经什么也不需要说了。
顾长熙安静地看了我两秒,目光又切换到地面上的钥匙,一言不发,一步一步朝我走来。我就这么看着眼睁睁地他,不知所措。我想我这时应该是张大鼻孔、伸出右手做出尔康的经典动作,阻止他的前进,可一种强烈的宿命感却猛然攫住了我的咽喉,让我发不出声来。
还差一步的时候,我猛然惊醒,后退一步。小腿撞上身后的桌子,发出巨大的响声。
顾长熙的步子停滞了一下,忽然在我面前躬身下去。我吓了一跳,往后跃了一步,他的身子微微一顿,然后伸手捡起那串钥匙,站起来,向我摊开手掌。
原来他只是捡钥匙。
“……不要了。”我别过脸去。
“为什么?”
我轻轻地道:“你看这钥匙,明明都断了,还能开锁吗?尺子早就破了,也不能量了,还留着做什么?”
刹那间,好像有什么东西飞速地从顾长熙的眼中掠过。可我还没有弄懂,它就消逝了。
顾长熙没有说话,撰紧手掌,将那串钥匙链放进了口袋。
俩人之间又是沉默。
窗外雨声渐小。刚刚激动的情绪仿佛也随着这场雨的减小渐渐趋于平静。室内的每一分每一秒的安静都对我来说像是煎熬,我和顾长熙这样的面对,诚如雷一楠所言,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率先打破沉默:“先走了。”
在我转身的刹那,顾长熙忽然一把拉住了我。准确地说,是刚好握住了我的手。他的手大约握过伞,指尖是凉的,而手掌带着温热的湿意。如果再用点力,恰好就可以和我十指相扣。
可他仅仅只是握住,不轻不重,却成功阻止了我的步伐。
“等一下。”他有些急促地道。
我转过身来,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又不声不响地挣脱开了手。
顾长熙的眼神从来都是明亮的,好像雪霁初晴的早晨。而在我松手的瞬间,我分明看到他的眼眸暗淡了一下,好像十五的月亮,蒙上了一层乌云。
“有些话,我想对你讲。”他缓缓地道。
我仍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心情百般翻涌。
顾长熙深深吸了一口气,眼里的情绪复杂。我不知道他想对我说什么,可心里还残存着一丝希望。等终于他再开口时,声音竟是异常的低沉喑哑:“程宁……”
可他刚刚一开口,我就控制不住想捂住自己的耳朵。我敏感地打断他:“别说了……”
“小宁……”他的声音低了下去。
“别……”我已经有所预料,痛苦地摇头。
顾长熙身形一滞,适时的噤了声。
良久,他声音低哑地道:“如果hTtP://92kS/10386/不想听,我可以不说;是不是我不说,你就不会那么难过?”
强烈的酸意再次涌上鼻头,我的心早已苦涩不堪。脑海里好似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哀求地道:请你不要再亲口说一遍了,求你。另一个却殷切地看着他,祈祷着,希望他告诉我,那些都是假的。
我听见自己说,“好,如果你要说些什么,那我问,你答,好么?”
“……好。”
我平了平心绪,道:“你怎么会出现在后门?”
“今天我恰好值班,例行上来看看。”他飞速地回答。
“我和雷一楠的对话,你都看到听到了?”
“……嗯。”
“那么,”我继续下去,“那张照片,是不是真的?”
“哪些……”
“是不是?”
“……是。”
我的心小小地抽搐了一下。
“那么,他说的话,”我闭上眼睛,嘴唇不住地哆嗦起来,“是不是真的?”
——求求你,告诉我这都是假的吧,告诉我那都是雷一楠因为嫉妒愤怒瞎编乱造的,那张照片根本就是一个毫无意义地巧合,你可以有前女友,你可以有千千万万个前女友,但是你就是没有一个跟我姓名长相都相似,明明去世了却还永远活在你心中永垂不朽的程玲……
良久,我却听见耳边道:“是的。”
声音有些颤抖。
很轻很轻,轻到几乎微不可闻,像羽毛落地般,但却如一记闷锤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眼泪再次滑落。
“好了,谢谢你,顾老师。”
我迈开步子三步并作两步往前奔走,刚走几步,身后被人猛地一拉,忽然跌入一个陌生又熟悉的怀抱。
这个气息,多么让我着迷。
“对不起……”他紧紧地抱住我。
我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而清醒之后,眼泪簌簌地掉落。
为什么真相来得这么急、这么猛,而这个道歉却来的那么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