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台上床单往往一个星期都不会干。而北方的冬季冷得非常直率,一如它爽朗的太阳。要刮风就可劲儿地刮风,要下雪就洋洋洒洒地下雪,空气干燥,气候分明。对我来说,只要抵住了大风,气温再低,也不如南方阴润的潮气蚀人心骨。

所以我的羽绒服从来都是过膝的,白白说我走在雪地里的背影就像一只胖企鹅。我也从不介怀,我说,没关系,因为认识我的人也已经认识我了,而不认识我的人反正也不认识我。

白白对此嗤之以鼻。

等电梯的时候,意外遇到了顾长熙。

我佯装镇定,心扑扑直跳。

他冲我点点头,我叫声“老师好”,然后便静待着电梯的数字变成1。

很快电梯门开了。

我俩一前一后走进去,他摁了“3”,问我:“5楼?”

我点头。

他便帮我摁了“5”。

电梯的空间中只有我们俩人。不锈钢门上映着我俩的倒影,顾长熙今天只穿了一件黑色的长款英伦风的呢子大衣,质地良好,裁剪得当,显得他身形挺拔而高挑。而我依旧是胖企鹅造型,里面塞了一件保暖内衣两件扎实的毛衣,外面再裹一层圆圆滚滚的羽绒服,臃肿而肥胖。我头一次觉得白白的话真的很有先见之明。

或许我也应该去买一件紧身超薄的高腰羽绒服,下面穿条经典款格子短裙,再配上一双黑色亮皮长靴,像所有不怕冷的女生装扮一样,去掉学生气,走向成熟。

“陶老师快回来了。”我正自个琢磨着,顾长熙忽然开口。

“哦?”我直觉问道,“怎么这么快?”

顾长熙余光瞥我一眼,似笑非笑。

我察觉刚刚的话似有不妥,好像有点嫌弃陶老师之意,连忙又问:“陶老师生了?”

“嗯,生的个女孩,9月底生的。”他道:“大概下周就回来吧。”

“呵,”我拍手乐道,“之前我就说可能是女孩,还真算准了!”

顾长熙看了我一眼,付之一笑,没说话。

三楼到了,他打个招呼,走了出去。

进了专教,我才回过味儿来,心里随之一紧——陶青回来了,也便意味着顾长熙的代班主任工作结束了。

果然,第二天便收到班长李静的通知,说下周五老地方开班会。

陶青胖了一圈,脸色红润,浑身上下散发着初为人母的喜悦和神圣气息。大伙很久没见着她,也很是想念,喝着咖啡家长里短的聊开了。我们用班费给小宝宝买了个小小的婴儿车。她连连称谢,很是喜欢。

虽然我上周便从顾长熙嘴里得知了此事,但是第一眼看到是陶青给我们开班会时,心情还是有点复杂,我以为顾长熙会给我们开最后一次总结性的、带有告别意味的班会,没想到他的离开一如他第一次的出现般,没有铺陈交接,直接以另外一人的出现来替代。我有点失落,但很快又被亲切的气氛代替。在学院的年轻老师中,陶青是一位我崇敬的老师。她在古建方面颇有建树,专业能力强。虽然没有带过我们班的课,但作为班主任她一直尽心尽责,修完月假返工第一件事儿便是想着我们班的同学,平时跟大伙说的话、讲的事儿,从来也不打官相,是实实在在为学生着想的。

聊到一半,有同学问起顾长熙还会不会来,陶青说顾长熙下午有事儿,晚点会到。我又觉得这个下午的等待有了意义。快四点的时候,顾长熙夹带着屋外的风雪,走了进来。

我看见他脱下那件深色的风衣,抖落肩上的雪花,外面风雪肆虐,而他整个人却暖如春风。如果他来的路径边放有枯萎的花草,一定会随之活过来,开得如死如生。有时候我们赞美一个相貌普通的人,若是赞美人的外貌会显得虚伪,便会含蓄地说整个人很有气质;但如果把“气质”这个词用到顾长熙身上,那可真是实打实的赞扬,也许还不够,得用“气场”。

我想起顾长熙给我的贵宾卡还在手上,便自做主张地给他点了杯原味咖啡。他抬头瞄了一眼我,礼貌道谢。

我猜顾长熙可能偏好这种口味,我曾三次看到顾长熙喝咖啡,都是这个。

谈话因顾长熙的加入更加热烈起来,整个咖啡馆在这个寒冬之日都洋溢着暖暖的气氛。看得出来,顾长熙和陶青私交也不错,原来陶青丈夫的家人曾经和顾长熙的奶奶家是隔壁邻居。我又想起那个“六度分割”的理论,世界真的是小。

有同学趁机八卦,问陶青:“陶老师,顾老师长得又帅、人又好,从小是不是就有很多女生喜欢?”

陶青笑看顾长熙一眼,顾长熙摇头略笑。陶青捂嘴笑道:“可不是,要不是我出现得早,恐怕你们师公也跟顾老师跑了。”

大家听了直笑,顾长熙嘴边的笑意也深了几分。我偷偷盯着那笑,忽然生出一丝不舍之情。顾长熙的眸子不期然扫过来,我心头一跳,脸上一热,不敢直视,慌忙低头假装在本子上写东西。

不久,顾长熙起身,要有事先走。今天班会也开得差不多,大家便都散了。

快到寝室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儿,急急忙忙问白白:“你见着我的本子没有?”

“什么本子?”白白一头雾水。

“就我今天带的那个啊!我准备放你包里,你嫌沉不让我放的那个!”

“没太注意,怎么了?”白白更加疑惑。

我看看她,再想了想,一拍脑袋:“哎哟,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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