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就到了周二法控天下。
中午的时候我接到胡姐的电话,说是甲方要改方案,让我过去一趟。
我跟的这个项目是一个办公楼,挺简单的一个建筑类型。但是甲方要求很多,要求在建筑中体现企业的文化内涵、要保守而又让人眼前一亮、要让已入职员工感受到家的温暖、要让想应聘的新人感受到人性化的气氛……
“说来说去都是屁。”胡姐一针见血地指出,“无非就是想省点设计费。”
“这也能省?”我好奇。
“甲方就是先提出一大堆的要求,先声夺人,唬住你,看吧,我提的要求你都达不到吧,达不到怎么办,少钱呗!”
“哦——”我恍然大悟。
“昨天看到微博上那句话我都心酸。”胡姐泫然欲泣。
“啥?”
“甲方虐我千百遍,我待甲方如初恋——”胡姐语气一换,气势昂扬,“他日我得成甲方,虐遍天下设计院!”
“说得好!”我拍掌,“不过,胡姐,那时可能我还在设计院,您手下留情。”
“乖——”胡姐笑着过来捏我的脸,“到时候姐疼你!”
方案改得比较急,周五要汇报,所以跟这项目的人都留下来加班。我一个实习生虽不是主力,但觉得食人之禄就应该忠人之事,也不好意思走。晚饭吃的加班餐,二十块钱一份,可实在是觉得难吃,我觉得自己的手艺已经够差了,没想到还有比我更差的,更没想到手艺如斯还开了餐馆。
这样一想,我愈发怀念妈妈的手艺了。
走的时候已经临近12点,地铁早已停运。胡姐关切地说她家就在附近,可以先住她一晚,明天早上再回学校。
我想这么晚大街上一个人都没有,打的回去时有点害怕,正想答应,忽然一拍脑门想起明天第一节就是顾长熙的课,又只好谢别胡姐,一个人坐车回到了学校。
回到寝室,只有董白白的手机还在床铺上发着幽幽的光。
“还没睡?”我问。
“等你呢。”白白翻了个身,支起下巴,“去哪疯了,明天第一节有课还回来这么晚。”
“事务所加班,”我解释道,“怎么了?”
“今天在院里碰到顾长熙了,”白白道,“他让我带句话给你。”
“什么?”我听着有种不祥的感觉。
“就让你明天别忘了去上课。”
“哦,吓死我了。”
“诶,小宁,你说顾长熙是不是真的好像对你青眼有加?”白白又开始八卦。
“有吗?
“没有吗?”
“有吗?”
“没有吗?”
“你烦不烦,还睡不睡觉了。”
“哦也~!”
这周是第十六周,学校的最后一个上课周,这也就意味着,明天一过,我再也不用面对顾长熙的嘴脸了。
想到这事儿我就发自心内的愉悦,早上漱口的时候忍不住哼起了《国际歌》:“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
或许是最后一节课,顾长熙的课堂尤其火爆。我走进教室的时候,甚至可以感受到整个教室溢满了香喷喷的雌激素,无数隐形的粉色爱心在教室的上空飘来荡去。
进门的时候我看到了张欣,她坐在第二排,脸成花痴状,根本无视我和白白。
八点正,顾长熙准时迈进了教室。
他仍是不紧不慢地步伐,走上讲台,用眼一扫底下的学生,似乎略有点吃惊,又带了点满足,笑着跟学生打个招呼,然后开电脑。
今天是他讲的最后一节课,却是我第一次听他的课。
他上课并不用书,只是将投影仪接上电脑后,转过身去,用另一只手在黑板上龙飞凤舞地写下一个单词“ale”。
“今天我们来谈谈尺度。”他一手插在裤兜里,斜靠在讲台边,问,“什么是尺度?”
“距离。”底下有人说。
“尺子。”
“大小。”
“长短。”
“女明星是否一炮而红的衡量标准。”
教室里哄堂大笑。
“有点道理,”他也笑,露出浅浅的梨涡,“这名同学一下将概念深化了,建筑中,人是不可缺少的衡量标准。”
“没意思!低俗!”我扭头对白白说,却看见白白一只手支着脸,颇有些陶醉,“以前怎么没发觉他声音这么好听。”
我一听这口气就觉得不对,提醒她:“论文论文……”
“哦哦,”白白回神,抹掉口水,“真是无趣,我都快睡着了。”
我满意地点点头。
说话间,幕布上投射出了一张照片,是罗马的万神庙。
“罗马万神庙,”顾长熙用激光笔指着屏幕,道,“罗马最古老的建筑之一,也是古罗马建筑的代表作。圆型的平面,穹窿式的屋顶。”
“穹顶中央开了一个直径8.9米的圆洞,可能寓意着神的世界和人的世界的某种联系。当然,”顾长熙淡淡一笑,“你也可以认为是因为当时技术不够先进,没有办法合上,所以留了个大洞在顶部。”
“这是一个很大体量的建筑,在当时看来,可以用‘e’这个词来形容。具体有多大呢?”他切换了到下一张图片,上面用数字做好了标注,“穹顶直径达43.3米,顶端高度也是43.3米。”
他夸张地用手比划了个圆筒的姿势,打了个比方:“就像一个非常圆圆滚滚的大胖子,但是这个胖子大概有——13层楼那么高。”
底下有女生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