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大奶奶没过多久就也来了。
她头戴金鬏髻,身穿大红撒金罗衣,白挑线裙子,满面春风走了进来。
朱姨娘和一大一小两个丫鬟跟在后面,她看上去憔悴得很,和刚随刘伯堂从建康回来时候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
刘伯堂回建康任上的时候,洪大奶奶把自己的贴身丫鬟喜春开了脸,给了刘伯堂,成功地把朱姨娘留了下来,而让喜春跟了刘伯堂去了任上。朱姨娘日日夜夜侍候洪大奶奶,日子当真是苦不堪言啊!
洪大奶奶给婆婆请过安之后,玫娘与她见了礼,彼此坐了下来,陪婆婆聊着天,奉承着婆婆。
玫娘嘴不巧,没有大嫂会说会奉承,可是她知道婆婆心疼她年轻守寡,对她很怜惜,所以很少插嘴,只是微笑着望着方夫人,偶尔应和婆婆两句。
洪大奶奶最看不惯她这样的,认为玫娘是会叫的狗不咬人,她老是觉得玫娘不是什么安分人,早晚一定会露出狐狸尾巴的。
最主要的原因是刘家共有三个儿子,老二刘仲文已经死了,玫娘又无所出,如果玫娘改嫁或者死了的话,那将来继承财产的就只有老大老三了,能多分的家产可不是小数目。
她谈笑之间,偶尔看到玫娘,总是想着:你为何还不嫁?你为何还不嫁?
可惜的是,玫娘没有读心术,不知道嫂嫂的心事;若是知道的话,一定会把大嫂当做知音的!
她此时正望着婆婆,听婆婆教导。
方夫人看了洪大奶奶一眼,然后才道:“玫娘,你还年轻,膝下荒凉,与其老了寂寞孤独,不如早早打点主意,从兄弟的孩子里挑选一个好孩子,婆婆给你做主过继给你们二房。”
玫娘闻言,脸上依旧带着温柔甜美的笑,可是这笑已经变得僵硬了。
在大宋朝,寡妇改嫁是很正常的事情,甚至还出过寡妇做了皇后寡妇当了宰相夫人的事情,可惜她爹爹是理学门生,而她公公是理学大家,对于她,再嫁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玫娘想起了被她留在房里的小狐狸,悲凉的心里总算得了一点安慰——既然不能嫁人了,那就带着小狐狸好好过日子吧!
虽然这样想,可是她的心里依旧满是悲凉苍茫,无依无傍,却无人可诉。
因为刚下过大雨,道路颇为泥泞,所以去桃仙寺烧香还愿围观秀僧的刘家众女眷并没有坐马车,而是坐了乌篷船经由水路过去。
因为家主刘珙名声在外,桃仙寺的方丈亲自接见了她们,并引着她们去后堂见秀僧。
玫娘刚开始只是低头随着众人给秀僧见礼,不曾抬头,待她抬头,却呆了一下——美若新月,目若点漆,唇若涂丹,身穿月白僧衣,临风玉树般皎皎而立,真真是一个秀僧!
她怔怔望着秀僧,舍不得移开眼睛,可是秀僧已经移开了眼睛,含笑和方夫人交谈起来。
整个一天,玫娘都有些失魂落魄,一双清水妙目总是不由自主看向秀僧,偶尔得到秀僧的一次回顾,总是令她心跳良久。
当然,不止她一人是女人,在场的刘家众内眷,上到方夫人下到那些丫鬟婢女,无一不是女人,都爱看秀僧爱听秀僧说话。
秀僧相貌皎然,若天上之月,声音也清灵动听,很快忽悠走了方夫人一百两银子,洪大奶奶五十两银子,各个丫鬟或一两或几钱不止。
玫娘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当秀僧用他那双好看的眼睛看过来的时候,她不由自主就认下了二十两银子的捐助,还在香油簿上写了下来。
写完之后,玫娘才想起自己就带着五两银子,还是在青槐身上。
秀僧真不愧是秀僧,端着一个大盘子来化缘的时候,看着也犹如天上的神仙,没有一丝俗意,给人的感觉是自己能够给他银钱,虽然是自己的荣幸,却实在玷污了他的妙目啊!
可是玫娘望着站在自己眼前的秀僧,汗滴却一粒粒滴了下来。
她面红耳赤,看向秀僧恳求道:“妾身来时匆忙,没带够银子,下回来的时候补上!”
秀僧望着她,微微一笑,如静夜昙花盛开:“十月十六,佛缘之日,小僧静待施主。”
玫娘看着他,心花怒放,喜不自胜,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青槐一直在盯着秀僧。
对于每一个接近玫娘的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她都会放出神识去试探,可是这个秀僧虽然长相妖气,可是却实实在在是个真人啊!
她蹙眉看向正在对着秀僧发花痴的玫娘,心里很是郁闷:公子啊,你快和玫娘成功合体吧,你取回了内丹,天地之间谁还敢惹咱们,哪里像现在这样,整天提心吊胆的!
青槐是真心觉得玫娘这一世实在是太fēng_liú了,先是喜欢刘叔毓,接着又和红蕖亲近,现在又对着秀僧流口水,真是男女不忌的好色女啊!
这时候玫娘再次和秀僧视线对上,她很快红了脸,羞答答低下了头。
青槐看得心头起火,悻悻地想:若是公子恢复了人形,什么三公子啊秀僧啊这些人的长相又算什么呢,简直是星星之比于明月,鱼目之比于明珠,没有什么可比性!玫娘到时候不知道会多入迷呢!
回到秋香院之后,玫娘单恋中毒症发作了,第一期症状表现为一幅失魂落魄的样子,坐在榻上不言不语,只是发呆,间或还要笑上一笑。
小狐狸扑进她身上,磨蹭亲热了半天,却没得到一点回应,反被玫娘推开了好几次。
它细长的狐狸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