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希颜走近看去,只见谜面是:“开如轮,敛如槊,剪纸调胶护新竹,日中荷盖影亭亭,雨中芭蕉声肃肃,晴天则阴阴则晴,晴阴之说诚分明,安得大柄居吾手,去履东西南北之行人。打一物事。”
“开如轮,敛如槊,剪纸调胶护新竹?”卫希颜想了想,回头笑道,“这几句似乎说的是伞。”
希汶点头道:“姊姊猜得不错!这谜底不难,难的是谜面每句均意指谜底,且词句连贯呵成一气,构思实为精巧。”
卫希颜不由一句一句琢磨下去,果是如此,不由笑赞道:“这制谜人亦是有才九死成神!”
“更难得是以谜言志!”名可秀目光闪亮,点指后两句轻吟,“安得大柄居吾手,去履东西南北之行人。”吟完语气一顿,风骨挺秀的女子慨然叹道:“家国天下,志向高远!——若得大柄居吾手,定叫东西南北河宴清,辟我江山锦绣行。”
“说得好!”
突然一声清喝,挂这灯笼的阁子间突然被大力拉开,一个身量高长,峻眉高鼻、轮廓分明的青年大步跨出,炯炯目光看向名可秀,抬手抱拳道:“方才之言可是这位娘子道出?”
“正是小女子!未知这位兄台可有见教?”名可秀见他面容深刻,举手抬步英英生风,以她眼力却看出此人并不是身怀武技之辈,不由心下暗奇。
那青年面现欢喜之色,朗声笑道:“在下抚州欧阳澈,字德明,方才足下所说之谜即是在下所题。”他不觉用了称呼男子的敬称,道,“晚间在下一时意起,便让这里的厮儿拿了盏净灯,题谜后换下了阁子外的原灯,想着今夜文人雅士齐集,或许可得一人为我知音。适才喜闻足下一语道破在下心志,不由欣喜若狂,跨门而出冒昧相问!万望足下莫怪在下唐突!”
名可秀注目他片刻,观他年纪约摸二十七、八岁,目光炯然,意气慷慨,当下生了两分好感,微笑道:“德明兄意怀天下,心忧家国,让人唯有佩服,怎生怪得唐突!”
欧阳澈闻言目光更是炯炯,肃然道:“敢问足下如何称呼?”
“铭鼎金无鸣,何时离人去,绣楼清丝绕,池边放水行。”
名可秀轻然一笑,淡淡吟出一句,随之三人相偕而去,独留欧阳澈在原地凝眉思忖。
“铭鼎金无鸣,铭无金则为‘名’;何时离人去,何字去人则为‘可’;绣楼清丝绕,绣去丝为‘秀’;池边放水行,池边水去则为‘也’,谜底当为‘名、可、秀、也’!”欧阳澈一字一顿念叨,念得两声突然抬头,目光炯炯异彩大盛,“名可秀!竟然是名可秀!”
那容颜挺秀又内含威华的女子竟然就是名震大江南北的名花流女少主名可秀?欧阳澈不由惊怔在地,突闻一道淡然浅致的清冽声音传入耳际:“今夜相见请德明兄勿对外言。日后若有紧事,可到马行街的时楼大骨传药铺相寻。”
欧阳澈一呆下倏然心喜。这名花流少主虽为女子,却风骨凛致,观其言谈行事又心怀襟广,让人钦慕之余顿生结交之心——想来这时楼大骨传药铺必是名花流在京师的物所,此后有了这寻人之处,当可约后会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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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回到原来的阁子,卫希颜想起那面容如石刻的青年,不由好奇笑问名可秀:“可秀,那欧阳澈有何出奇之处?你只见了一面,便起了惜才之心?”
希汶也笑道,“是啊,名姊姊!连你在京城的留足之地亦告诉他了!”
名可秀微微一笑,时楼大骨传药铺虽是名花流在京师的一个据点,却只是一个传讯之所,纵是被人知去,也无伤大碍,倒是对那欧阳澈,她确是动了几分惜才之心,浅笑道:“所谓观之文知其人,虽然仅仅为一道字谜,但自遣词用句中可看出这欧阳澈虽心负志向,却非浮夸虚妄之辈;再观其人,慷慨意气,虽为书生却难得英风浩荡。如此两点,常人得其一已是难得,二者皆俱,纵是才不托其志,亦难得热血,当扶处自当扶之一二。”
卫希颜听她侃侃分析,不由暗赞点头,听得最后却讶然道:“可秀,听你意思,倒似是这欧阳澈将会有大难临头,需得有人扶助方可?”
名可秀微笑摇头,“这欧阳澈是否有难我倒未必能断定,然观此子其行,一时兴起便题笔言志,闻得我一句道明其志便喜形于色,贸然结交,说明此人虽负慷慨意气,却是过于任性行为,遇事恐将挟性而行,梗然不屈,或会由此而招祸万仙归宗。”说到这她语气一顿,轻声慨叹道,“国事维艰,多护得一份热血,便可多冀一分希望!”
卫希颜和希汶对望一眼,心生感叹。帝姬钦慕之意溢之言表,美眸熠熠生辉,叹服道:“名姊姊,若这天下人人如你,我大宋何致奸佞横行,民不聊生!今时我方知为何师师那般推崇你,说‘天下女子,吾唯慕名红袖!’”
名可秀看了眼卫希颜,恍然明白为何当日代希颜向李师师报讯时,这青楼第一美女缘何对她那般热切,先前还道因希颜之故,此时方知竟是对自家钦往已久,不由摇头笑道:“李夫人过于谬赞可秀了!”
话音方落,突闻楼下传来阵阵斥喝,人声喧闹,隐有刀兵之声。
三人惊讶相望,不由齐齐起身走到窗前,自窗口望去,但见一队队军士持刀带戈将唐家酒店团团围住,不容人进出。
卫希颜和名可秀倏然眉梢同扬,目光扫向阁子门口,便听一声吱响,一道人影掠窜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