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悠远苍凉的角号声响起。
脚步声纷沓而杂乱,一队队宋俘被女真辅兵阿里喜从后军阵里驱赶到前军和左翼阵前,向宋军的前军和左翼两处战阵同时发起进攻——准确的说,是金军驱赶着宋俘逼阵。
一万宋俘以四百人为一队,被编成了二十五个方阵,在阿里喜的鞭打喝骂下踉跄向前,但凡有反抗或走得慢的,阿里喜挥刀便杀,一万宋俘在威吓下只得战战兢兢向前。在这些俘虏的后方,各有三四千契丹骑兵,都执缰倚马,等着号角声一响就上马冲锋。
曲端目光波澜不惊,弧度刚毅的下巴却绷紧了,似乎带着凌厉果决之色,沉思片刻,便号令左右。
顷刻,从城内驰出数名轻骑快马传令。
不一会,从南城、西城二门跑出二三百后勤步卒,提着一捆捆直刀奔向前军和左翼的前锋阵地。
从右翼战场传来的杀声吼声激亢嘶厉,这两边的战场却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似乎连空气都凝结了。前锋阵前的宋军步卒已经能看到宋人俘虏踩着杂乱的步子,身体因为恐惧而摇摆着,他们握着直刀的手不由攥紧。
杂乱的步声越来越近,即使这些宋俘再不愿意,也渐渐逼近了宋军的前锋步阵。
三百步。
宋军的神臂弓没有放箭。
两百步。
宋军的元戎弩没有放箭。
孔敬宗微微吁了口气。
一百二十步。
宋军的硬弓仍然没有放箭。
黑穆尔哈哈大笑,道:“果如都护所料,曲端心有顾忌,不敢射杀这些俘虏。”
完颜宗懿右手摸着下颌,摇了摇头,“还难断定。”
倏地,宋军城头响起牛角号声,代表前军和左翼的白色、黑色两杆大旗被执旗手奋臂举起,左右摇展一下。
随着号声旗动,前军战阵前,列阵在战车车门正前方三十步、每队六人的重甲步兵都冲前二十步,将右手直刀掷了出去。与此同时,左翼战阵前锋的宋军步兵冲前三十步,掷出右手直刀。
这些直刀刀直如剑,刀面宽四寸,仅重十斤,在训练有素的士兵用力抛掷下,最远的能落在五十步外,最近的也有三十几步。
孔敬宗吃惊地睁眼,“曲端这是……难不成还想阵前策反宋俘?”
黑穆尔仰鼻嗤笑,道:“那些生口有胆反抗的早就杀了,留下的胆小怕死,手里拿着刀,也不过是纸样子求魔。”
便见宋军掷刀的上千步卒都转身回奔,跑回原来位置,并从地上拾起自己的兵刃,严阵以待。
最前面的几百宋俘似乎被宋军掷过来的直刀吓住了,脚步顿然滞住。“向前!不前杀!”阿里喜前后奔跑着,甩起皮鞭劈头盖脸的抽打,俘虏队伍又被逼着向前走。
八十步。
宋军仍然没有放箭。
前面俘虏阵内的阿里喜开始引弓射箭,但对列阵在最前面、穿了步人甲的宋军步兵产生不了多大的杀伤力。
便听宋军阵内响起吼声,那是几百上千人同时发出的吼声,伴随着每字一声“嘭!”重鼓擂动,让人的心跳不由得振起。
“吾辈何人?”吼声高亢激昂。
“华夏!”
数千道声音如同海潮,一浪一浪迭次而高,“华夏!华夏!!华夏!!!”
“匈奴犯我——”
“杀!”
“突厥犯我——”
“杀!!”
“胡虏犯我——”
“杀!!!”
前军和左翼前锋的数千步卒齐齐跺脚,仰首长吼:
“杀!”
“拿刀杀虏!”
“拿刀杀虏!!”
……
这吼声如同黄钟大吕,震撼耳鼓,又仿佛催动全身血液涌流,而勇气也似乎在血液的勃勃涌动中滋生出来。最前面的宋俘阵形乱了起来,一些人咬牙冲前拿起直刀,有人回身吼道:“我们人多,跟这些金狗拼了!”“左右是死,不如拼了!”宋俘阵中鼓噪起来。
阿里喜举弓向那些拿刀的宋俘射箭,用才学会的生硬宋话大声喝骂:“不前,杀!”一些俘虏被射中,又有一些遭到池鱼之殃,四周的俘虏都尖叫着窜奔,那些拿刀的俘虏猫着身子在阵内窜动。
一千阿里喜在一万人的俘虏阵中实在是少数,挥刀斩杀、射箭杀人都已弹压不住,一些阿里喜被混乱的人群撞倒,转眼被七八只脚狠踩上去;一些阿里喜被四五个俘虏围攻,拿刀的没拿刀的都扑上去,刀砍拳打脚踢,被俘以来遭的那些罪、被逼冲阵的恐惧和怒气似乎都在这时集中发泄出来。
完颜宗懿手臂挥下,“传令,骑兵冲锋!”
“呜!呜!呜——”高亢凌厉的羊角号声吹响。
宋军前锋阵内暴起震吼:“宋人蹲身!”
绝大多数宋俘都下意识地蹲下抱头,便听头顶上方“咻!咻!咻!……”前军车阵的元戎弩和左翼步阵弓射后的平端弩同时弩箭发射,半空中黑压压一片,密集如雨。
大部分阿里喜都没听懂这句宋话,于是中箭的也有大半,也有很多一千多宋俘没有反应过来蹲下去,瞬间都被箭射中,惨叫声四起血瞳妖娆:契约女灵师。
这时后方已经蹄声雷动,七千契丹骑兵呼啸着冲杀过来,蹲下去的宋俘刚站起来就被这声势嚇得脸色惨白,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跑啊!”俘虏顿时如决堤的洪水般,狂乱叫着往前奔……眼看上万人潮就要冲破宋军的车阵和步阵——除非万箭射杀!
就在这当口,宋军前军和左翼的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