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三十年,以乔治马嘎尔尼为首的700余人访华团到达京城,入住圆明园苍茫六道。
对于英使来访,乾隆自然是很高兴的,认为他泱泱大清当以八方来朝,英国派使者前来无非是参拜他这位最伟大的帝王。这个时候的乾隆没有老年那么□和固执,即便是英使有所求又怎样?允不允还是要他答应。
永璐待在养心殿偏殿里,他的伤势已经大好了,但身体还是有点虚。望着面前的善保,面无表情地问道:“这一路你看到了什么?”一个月以前,永璐就把善保打发去跟着英使,如今英使住进了圆明园,善保自然也功成身退,没想到还没到家就被人叫来了这里。
“奴才看到了大清下的太平,百姓臣服,只是……”
“只是什么?”
“每年下面呈上来的奏折都是风调雨顺,百姓富足安康,奴才却看到百姓一个个面黄肌瘦、衣不蔽体,并没有各位大人所说的那样繁华。”知道自家主子是什么性格,善保把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这么多年来受到永璐的熏陶,他的思想也发生了很大的改变,“民为国之根本,如果连百姓都过不上安居乐业的日子,又何来的太平盛世?”
“你说的很对,只是还有很多说的不全面。”
面对善保疑惑的目光,永璐低下头:“你可有看到英使作何反应?”
“英使似乎很诧异,他曾问过奴才,那些为他拉纤的是否是获罪囚犯。”善保毕竟是出生于此、生长于此,比不得永璐在后世更加全面的世界观,说到英使的反应他也有些疑惑,“奴才告诉他那些是平民百姓,英使便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似乎有所感想。”
“哼,”永璐嗤笑一声,“爷不用问你都知道路上发生了什么,卑贱的平民,威风的官员,大清如果继续这样发展下去,用不了多少年就会成为落日之国。”
“主子!”善保吓出了一身冷汗,看了一眼还坐在一旁的十二阿哥永璂。
“无妨,既然作为一个阿哥,要想建立一个真正的盛世,光是帝王心术还是不够的。”永璐心中苦笑连连,如果不是自己几次三番的受伤,导致现在身体坏的不能再坏,也不用想着要把永璂培养出来。
相处了这么多年,他了解永璂的性子,用大智若愚可以来形容。如果雕琢得当,算是一块璞玉,就是不知道已经十多岁性子长成了的永璂还能不能担此大任,在他无力于心时继续往前迈进。
其实就这般把话说给永璂听是很冒险的,他们二人同为阿哥,只要永璂有哪怕一丝夺位的心思,恐怕都会想尽办法把这些话传到皇阿玛耳中,拉他这个皇阿下马。如果不是逼不得已,他怎么也不会拿自己的小命儿去冒险。
永璂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情绪,只是坐在一旁摆出倾听者的模样,他知道这是永璐希望他听的。
“帝王心术虽好,却只能用来控制民众。想要国家进步、民众富裕,必须要改革,必须要外交。在英国所在的欧洲,资本主义已经在发展,世界正在全球化,共同发展共同进步,在这个时候关闭国门,只会让大清落后于其他国家。也许用不了多少年,就会有人用坚船利炮把我们的国门轰开,让这一片土地陷入战火当中。而我们能够做的,就是打开一道门,把外面的先进思想引进来,把我们的糟粕从国体当中剥离出去。”
“暂时先抛开打开门的事情,民众在发展当中可以起到中坚力量。如今我们的百姓不是大字不识一个,就是被禁锢在八股文当中,稍微冒出头的,还会有文字狱在等着。春秋战国时百家争鸣、百家齐放,那是一个思想解放的时代,而我们的思想还在萌芽的时候就被掐除,少了思想的迸发,没有了社会进步赖以依存的精神,民众不过是我们的奴隶。”
“我给你讲个故事,故事发生在十八年前的欧洲。普鲁士国王腓特烈二世建了一个夏宫,却挡了一个平民百姓的风磨的风,百姓把国王告上了法庭——也就是我们的衙门,结果国王妥协了,并对百姓进行了赔偿。”
“嘶——”善保和永璂双双倒吸一口凉气,如果这事放在大清,简直是不可思议事件。对于当权者来说,平民虽说是子民,却也有种“老子打儿子,儿子还敢还手?”的想法在里面,可以说根本没有什么人权。
“凡治国之道,必先富民。欲富其民,必令其思。大清的百姓被强权打弯了脊背,他们终日为了自己的生存汲汲营利,国家大事对于他们来说不如一个热包子来的重要,这样看起来是君王治国有道,不会产生逆党,却也丧失了一个国家进步的基本要素。”
“如果要强大一个国家一个民族,首先要让百姓富裕起来;富裕起来还不够,还要让他们有知识,学会思考;学会思考还不够,还要让他们懂得享受自己的权利,从而更加用心的付出义务。而人权,不过是让他们挺起背脊的基本条件而已。”
永璂毕竟是个在皇后保护下心思纯净的阿哥,如今已经两眼蚊香晕晕乎乎,倒是善保若有所思,虽然他不是很懂那些话,想到自家主子做的那些事,心里渐渐勾勒出一幅图画,他仿佛已经看到了一个更加广阔的世界。
看了一眼两人的反应,永璐叹了一口气:“我跟你所说的也许你们不懂,但我一直在努力的想要改变这种现状。永璂,我希望你能够用心去体会。”
“嗯,我会努力的。”永璂迷迷糊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