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魑炎正飘然独伫于溟海之渊,凛冽的狂风不断地向他席卷而来,使得其发丝与衣袂在空中肆意乱舞,飒飒作响。
这里是西南之极的溟海,蛟族世代栖息之地。不论四季皆是在诡谲地澎湃着,好似从未安定过一般。就连海水也是压抑的黑色,四周与海洋中已然没有了任何生物的存在。
而这一刻的海面上,竟是连连飘浮着一具具妖邪鬼魅的尸体,使得这整片的溟海更加如死潭般阴森可怖。
玄衣男子面色冷然地望着前方许久,而后才低声捏了一个诀。但见原本浮满海面的那些尸体们只刹那间便如烟灰一般地消散逝去,海水也逐渐转变为了沉寂。
魑炎缓缓闭上了眼睛,眉宇间透出了一股无耐和烦躁。
自从那日,他将最后一株生长于寒熔洞的业火红莲给拔除之后,便时常会有鬼怪邪魅莫名地出没于溟海附近。而他一次又一次地施术为其解救,如今也是很不耐烦了。
其实他完全可以撇下这里一走了之,在西域潇洒稳当地做着他的幻溟宫主,从此不问红尘是非,遨游于天地之间,如此地逍遥自在。
然而魑炎终究是没有这样做,他并没有将溟海弃之不顾。哪怕这里如今已然变成了一片废墟,但他仍然坚持不懈地守护着这里,他曾经的故土。
没办法,谁让整个蛟族,如今就只剩下他一人健在了呢?
千年前的那次灭族之灾啊……玄衣男子垂下头,深深长叹了一声。距今已时隔千年之久,按理来说曾经的往事早就该随之遗忘。但是为什么,他每次只要一来到这里,过去的那一幕幕影像便会不由自主地浮上脑海,好似是昨日才发生的那般,竟会如此的明晰和深刻。
时间越久,这些记忆反而会越发地深刻,无奈他根本就是心不由己。
魑炎抬起头来遥望着天空,暗青色的空际上总是浮游着浓厚而灰暗的乌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却总也抹不开,化不散。
就如他心底的魔障,无以化解。
他犹记得,就在一千多年前的时候,这片溟海还是澄澈的深蓝色,天空也是纯粹而干净的,没受任何染污。在这里,孕育着成千上万的蛟族同类,他们在海底惬意地生活,修行。
但是为什么,似乎只是转眼的时间罹,就变成了如今的这个样子?
呵,他已不愿再去多想了……
就在魑炎沉浸于过去与现在的遐思之时,突然有一个长长的影子从海面上一跃而起,径直向着玄衣男子急速掠去。魑炎本能地反手一挡,那个长影应声而落在了岸边的砂石地上。他不耐烦地侧头望去,以为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小妖前来自寻死路,却在目光刚刚移过去的那一瞬间就完全愣怔住了。
“蛟魂……?”玄衣男子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开口。
在他的前方不远处,一个半隐半现的蛟龙魂魄正奄奄一息地蜷缩而躺着,本就虚幻的形体此时正随着凌风的吹袭在一点一点的消散。
这是一只蓝色的幼蛟,还尚未化作人形,就连额上象征着成年的三片黑鳞都未长齐,其年岁还不过二百。
玄衣男子来不及多想,连忙瞬移到了岸边蹲□子,右手轻覆在了那些蓝色的鳞片上方,欲用自身之灵力为那条幼蛟守住它的精魂,然而他如剑的双眉却是深深皱起——魑炎感到十分地不解,为什么同属于蛟族的魂魄竟会向自己发起攻击?
那一条蓝色的幼蛟本就是个幽魂,如今岂能挨得住魑炎的攻击?但见它的身躯逐渐被海风吹拂着缓缓散开,不出片刻便已消散不在。
玄衣男子沉默地望着眼前的这片空地,就这样保持着屈膝而蹲的姿势,半晌都没有任何动静。
直到有飘渺的歌声缓缓传入了他的耳际,他这才心神一震,下意识地侧头向着溟海的方向望过去。
“这是……蛟族的歌谣……”
魑炎站起了身来,视线一直都停落在那片海上没有移开。熟悉的吟唱声由模糊逐渐变得明晰而清楚,充溢了他的整个脑海。
玄衣男子静静地站在岸边听着,紧接着他突然见到前方的海面上竟会凭空浮现出了一些浅淡的影像——有很多很多的蛟族同类都飘游在了海上,成人形的、未成人形的。他们在一起唱歌,跳舞,狂欢,一如千年之前的那般逍遥自在。
一个蛟族女子向着他飘游而来,在他面前妩媚地舞动着曼妙的身姿。魑炎看着她,唇角微微扬起,眼神却依旧冰冷如霜。
女子起先只是在魑炎的周围舞着独属于蛟族的舞蹈,到了后来,女子竟是将身体朝着玄衣男子的方向蹭过去,紧贴着男子的身体厮摩。
幻溟宫主不动声色地立在原地,眼神平视着前方,面上没有丝毫表情的变动。
那名蛟族的女子绕到了魑炎的身后,张开双臂搂抱住了他,一条修长的细腿缠上了魑炎的健腰,倾身在其耳边婉转而媚惑地开口:“炎……还记得我么……”女子一边说着,一边将身子转正了面对着他。
“炎……你不是想要我么?来啊……”蛟族女子抬起脸来媚笑着,然而映入玄衣男子瞳孔中的,赫然已经变为了另外一张女子的娇容。
——莲姬,曾经九天之上的伺莲圣女。
幻溟宫主终于是无法再忍耐下去了,但见他面色倏忽一凛,抬袖往前方一挥,原本还在他跟前纠缠的妖娆女子,以及方才海面上所浮现出的一切影像,全都于顷刻之间消散不在,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