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皇上,皇上要将寝宫移至乾清宫?”
景娴瞪大了眼睛,言语间竟是一片不可置信,可看着李嬷嬷面色僵硬的点了点头,又与容嬷嬷对视了一眼之后,神色却也不由得变得有些微妙了起来,心里更是打着鼓——
那厮这是想要做什么?
若是按常理来说,其实清朝除却在关外就有了的习俗定例之外,宫规礼制本就多是承袭明朝所留下的旧例,而在前朝十四个皇帝皆住于乾清宫,且紫禁城坐落在北京城的中心,乾清宫又位于紫禁城的中心,皇帝居于此有着天下之中,正位大统的含义,在这般两两相加的前提之下,即便弘历现如今还暂时没有正式登基,可要将乾清宫作为寝宫却也不该是什么让人跌破眼睛珠子的事儿,反倒是十分理所当然……但问题是,眼下里就偏偏是不能用常理来看校园全能高手。
三年不改于父道,可谓孝矣。
皇帝身为九五之尊,虽然在一般时候并不能够凡事皆用常规去要求,可是在这君父驾崩,举国哀悼的当口儿上,却不管是因着发自于真心的悲戚,还是因着俗话说的百行孝为先,亦或是为了以身作则,不留下他人的话柄,博得个身前身后的好名声……总之就没哪个会在这当口儿上不诚心守孝,反倒是跟着前朝瞎折腾的。
而再者,虽然当年圣祖爷驾崩的时候,雍正是为着以表孝义,亦或是为正其身,方足足守了整整二十个七月的孝,连带着将离乾清宫最近的养心殿作为了苫次[注1],到了除服之后,又因着前朝后宫之中乱得没边,根本□乏术,且加上军机处就设立在养心殿外院以南,比起乾清宫那复杂的格局实在要方便许多,才干脆就此住了下来,并未再度搬宫……可就是退一万步来说,雍正再是因着圣祖爷的缘由才不住养心殿,其中再是没有弘历什么事儿,此时搬回乾清宫也并不是什么出大褶子的事儿,但哪里有这以日代月的二十七天孝期都还没过,大行皇帝的遗体还没放凉就闹腾起来的道理?
对比起那厮所谓的以孝治天下,可不是自己往自个儿脸上呼巴掌么?
景娴想到记忆中那厮处处以天下第一大孝子自居的模样,嘴角不由得抽了一抽,而加上她之所以一时之间会这般惊诧,皆是因为这信儿来得太过于突如其来,以及让人不可置信,可这会儿回过神来之后,脑子却又是本能飞快的转了起来,再连带着她一直以来对于弘历的了解,用不着多加猜忖,就自然而然的明白了的对方此举的用意——
说白了无非就是觉得老爷子的依照给他掉了分子,让他在朝臣面前有些下不来台,便想抖一抖一朝天子一朝臣的威风,顺便给底下人一些警醒,告诉他们谁才是你们如今的主子!
景娴撑着眉角,面上表情很是哭笑不得。
其实她在听到老爷子遗诏的时候,就已经猜到凭着那厮比铜钱大不了多少的心眼,肯定会要存上不小的疙瘩,于是在算计着如何进一步将弘昼拉入自个儿这边的阵营之时,也没少琢磨弘历的心思,毕竟就是眼下里的局势再有利于自己,可是皇权却到底大如天,加上如今这情形早就偏离了原来的轨道,谁又知道会不会途中生出什么变故……只是各种好的坏的都想到了,她却是惟独没有想到对方会剑走偏锋的来了这么,这么不着调的一手。
“主子……”
景娴正是被眼下这略显诡异的情形给弄得很是无言,可心思转了一圈,发现这事儿虽然是荒唐了点,不着调了点,但归根结底的说起来,却与自己实在没有什么大妨碍,也没必要去上赶着折腾什么,抽了抽嘴角之后,便准备干脆撒开手揭过这一茬儿,可还没等她抬起头来再问上些旁的什么,李嬷嬷却是先一步出声了——
“如今礼部和内务府都已经在快赶慢赶的忙活着登基大典的事儿,就等着二十七日服满了,如此,大行皇帝的各位妃嫔主子们自然也就得跟着移宫了,而旁的不说,就说眼前这两位皇太后……”
李嬷嬷的神色也很是有些微妙。
“按理来说,照着先头孝惠章皇后和孝康章皇后的例子,皇后娘娘应当是住在宁寿宫,而熹妃娘娘则是住在寿康宫,皇后主子那儿倒没什么,只是……”
“只是什么?”
除却对因为伴着上一世而来的对这母子俩的怨念之外,也说不上到底是为什么,景娴总是觉得这二人的性子跟记忆之中的模样有些出入,可要细说起来,却又说不清究竟哪儿不一样,只是在听到李嬷嬷将话头扯到熹妃身上的时候,心底里不由自主的咯噔了一下,隐隐的生出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只是熹妃娘娘却似乎是不太中意寿康宫,想要将移至于,于……”李嬷嬷没有辜负景娴的‘期望’,面上的诡异感更重,咬了咬牙关后,才生生将剩下三个字给憋出来,“慈宁宫!”
“慈,慈宁宫?!”
若说先前弘历那番只是让她愣了愣神,那么熹妃这番心思就彻底是让景娴如遭雷击了——
弘历在老爷子尸骨未寒,甚至还停灵于乾清宫的时候就闹腾起来确实是不靠谱不错,而且正如同老爷子临终之前留下的遗诏摆明了是不信任他一般,弘历这番举动摆明了是在宣泄自己的不满,且还宣泄得极蠢也不错,可是暂且不说这皇帝居于乾清宫到底算得上是惯例,也不说这上上下下的机锋也都是流于暗地里,并未在表面上出了大褶子去,就是景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