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这个位子看起来风光,可实际上就是个身份高一点的管事,主子醒神就罢了,碰到个昏庸一点的主子,就是如履薄冰都得不了什么好,如此经历了那么些年,且又得了个那样的下场,景娴虽然不至于将性子全改了,到底比以前懂得拿捏分寸,是以,在打断完弘历,气话冲口而出之后,便陡然警觉了起来,连忙将话头一转,朝自己之前预想的上头移——
“爷……”强忍着不眨眼,生生的将眼睛憋得通红,同时语气里也少了刚硬,带上了一丝委屈,“阿玛从小就教导我们兄弟几个,什么叫做规矩体统,什么叫做上下尊卑,什么叫做安分守己……虽然我脾气是直了点,可是这些话却从来都不敢忘,加上选秀的时候出了那件事,险些就将清誉毁了个干净,便更是要强,事事都想要做得最好……只是如今看来,我确实是个没本事的,不光没将院子管好,让福晋觉得安心,就是这做人也做得不怎么样,不然何至于爷不疑心别人,独独疑心了我呢?”
弘历被景娴这一连串连消带打的话弄得有些回不过神。
说实在的,弘历对景娴的感官并不差,且景娴又一向有意为之,将扮猪吃老虎的战略方针,贯彻得很是到位,是以,在弘历的印象里,景娴便如同方才她自己所说的那般,是耿直中带着点憨气,虽然不傻,却也显然的没聪明到哪里去……弘历初被打断了话,确实是气得肝疼,毕竟这天下除了皇阿玛之外,又有谁敢这么对他?可是没有说话的机会,被逼着一大串的听下来之后,又觉得有点道理,加上对景娴的印象,弘历心里的怒气便减了一两分,可还没等他来得及出声,景娴又来了招以退为进,故作委屈的将了他一军,进一步让他动摇了起来——
难道真是爷错怪了她?
同枕三十年,景娴怎么会看不出弘历的心思,根本不给对方多加思忖的机会,就跪了下来,打断了弘历的思绪,“这底下人传出来的话,我并不是没有听到,只是这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且我又自觉无愧,便一直没有放在心上,却怎么也没想到……既然爷已经知情,而我又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应对,便大胆请爷作回住,也好给福晋一个安心,顺道还我一个清白!”
弘历的心又偏了一点点,“这……”
“这次二阿哥出了这样的事,不管是天灾还是**,总归跑不了我一个失察失责,实在是愧对了爷和福晋的信任……请爷免去了我襄理内务的事,以儆效尤!”
“你……”弘历此人就是这样,人家越逆着他来,哪怕说的是对的,那也听不进一句,可若是对他示弱,把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就算明摆着是个套儿,他也钻得心甘情愿,“你很不必这样,是爷,是爷冲动了……”
“爷!”景娴心里冷哼一声,面上却一副惶恐不安,眼圈儿更是一红,“本就是我的不是,又,又哪里当得了爷这样说……”
弘历有些懊恼,自己怎么就不先把事情查清楚了再发作,这下子可好了吧?
心里郁卒得吐血,面上却勉强维持着镇定,“你放心,若是真的……爷不会让白白受了委屈的。”
“谢爷体恤……恭送爷。”
比起来时的气势凌人,弘历这会子显得有点落荒而逃,景娴看着那张慌的背影,嘴角带笑,搭着容嬷嬷的手慢慢起身,视线却望向李嬷嬷,“都安排好了吧?”
“主子放心,一切都顺利着呢……这会儿,那赵进忠怕是已经到了养心殿了!”
“很好!”
老虎不发威,真当她是病猫?
自己现在虽然是拿弘历没办法,可也不是没有治得了他的人……景娴任容嬷嬷帮她揉搓着膝盖,闪着精光的双眼微微阖上——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