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不惊人死不休,君祈羽虽然鲜少出声,但句句却能戳到重点,将话题最为中心的矛盾,提炼出来。
这才发现适才为自己抚琴伴奏的竟是君逸尘本人,陆昭纯心中自然觉得惊讶无比。一向冷酷霸道的人竟然也有柔情时刻,那琴声流露出来的空灵和柔软竟是她从未涉足见过的领域。
不自觉回头,正好与君逸尘的目光对上。陆昭纯明显一愣,那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情意让她怀疑自己是否看花了眼,然而没有时间考虑,便被靠近的君逸尘扯着向高台二位跪下,低声行礼。
“府中下人不懂事献丑了,还请皇兄和绾妃娘娘莫要见怪。”低沉的表现一点不像往常的君逸尘,沉稳带着力道,“只不过表演粗陋上不得台面,臣弟不得已才亲自抚琴,只想着能让皇兄和娘娘看得更赏心悦目一些。也算是臣弟赔罪,为着之前多次失约未曾前来。”
极力忍着满腔痛苦,君逸尘表现平淡犹如在说旁人的事情。因着离他最近,陆昭纯比任何人都看得清,他紧握的双拳已经出现的血痕。心中不忍,可眼下事情也不是谁多说一句便能解决的了的。
“逸王爷这话也不尽然吧,屈尊为府中下人抚琴伴奏,一心甘愿只做绿叶,如此心意,怎能忽视呢?”表情明明还是笑着的,可慕绾倾语气中的不悦却越发明显,“不过逸王爷这曲子奏得,让本宫听着都生出点忧郁来。配着那丫鬟舞扇的动作,似乎有点情意相通,心有灵犀的意境?”
说着,竟是不怕事大一般,侧头向君祈羽试探道:“你说呢,陛下?”
猛地抬头,君逸尘似乎没料到慕绾倾竟然如此,目光中的痛楚和冷冽再也忍不住,马上就要喷发而出。
谁料高台之上的君祈羽听了慕绾倾这话,却一直没有做声。一向会很快顺着对方的意图,此刻似乎被更有趣的事情代替了。紧盯着陆昭纯所在的位置许久,也不知想了些什么,才缓缓开口道:“绾倾,不要胡闹。”
说完,也不看慕绾倾瞬间苍白的脸,冲着君逸尘道:“不得不说,二弟你府中丫鬟舞扇的能力,的确比宫中舞女好太多。既然她为咱们带来如此曼妙的享受,那便,赏吧。”
总觉得这个“赏”听起来有点冷,陆昭纯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却觉得身边君逸尘仿佛跟自己一个反应。没有多余时间询问,便听见高台之上的声音再度传来:“朕记得,南国进贡来的‘斐山罗衣’是个稀罕物,想必穿在你这丫鬟身上,定也有不俗的气度。依着今日是绾妃娘娘生辰,朕就以她的名义赐给你,权当娘娘收下了你那舞扇的礼物,如何?”
没有料到君祈羽会这样询问自己,陆昭纯愣住,不知该作何回答。身边的君逸尘也是同样的反应,吃惊中却夹杂了丝丝揣测。
想那“斐山罗衣”作为南国进贡来的宝物,具有冬暖夏凉的特性不说,单是用做制造的丝线,也是五年才能造出一匹的斐罗丝。如此名贵的由头显然已经不同于寻常赏赐的宝物,可偏生南国使者进贡来时还说,“斐山罗衣”是以南国圣女的眼泪作为初次浸泡的源泉,非有缘之人,不可得。
而这个有缘之人的真实含义,往深了追究,也不过是说,与商皇君祈羽有缘的女子——简称,君祈羽的女人。
原本就挣扎的心再度开始烦躁,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君逸尘冲着高台之处拜下,却是不容置疑地拒绝:“‘斐山罗衣’太过名贵,皇兄何必如此抬举一个下人,以她的出身,自然是不配的。”
虽说与他以往警告陆昭纯的话相差无几,可今日说出来,明显差了不少底气,陆昭纯听在耳中,也分明觉得像极了紧张和无措。
哪知君祈羽听完反倒大笑,只是眼中闪过的冷意却连相隔甚远的陆昭纯都有所察觉。只听他一边笑着,一边漫不经心地道:“如此说来,二弟是准备怂恿府中下人,抗旨不成吗?”
好好一个赏赐,瞬间就变了味。
一旁的沈菲澜再也看不下去,立刻起身迈出步子跪下,陪着笑小心道:“还请陛下息怒,王爷只是因这赏赐太大一时昏了头,又怎会有抗旨意图呢?”说着,冲陆昭纯使了一个眼色,“还不快点接旨谢恩,没眼色的东西。”
明显被赶鸭子上架,陆昭纯不得已埋头领旨谢恩,但分明感受到了身旁君逸尘饱含的怒气,甚至比之前慕绾倾给他的,还要浓烈许多。虽然被迫领了旨意,但陆昭纯总觉得这赏赐来的有些突然。自己舞扇完全是代替君逸尘而为之,好赖总是请罪,何故一句话便成了恩赐?再加上如此名贵物品,这是在表现他对逸王府的亲睐还是看出了自己这身份有什么特别?
没有回应,君祈羽心中到底怎么想的,怕是只有他自己清楚。见逸王府三位齐齐跪在地上不免惹得气氛太过僵持,君祈羽打趣道:“二弟你这较真的性子,还真不适合参加宫中宴会。索性之前你次次缺席,不然都跟今日一样,难免叫人不痛快了。”
语毕,在座众人响应着这玩笑话哄然大笑,其中的假装意图太过明显。唯独君邪影和高台之上的慕绾倾没有做出反应,前者是因为拿捏不准,后者则是没有心情。
君祈羽示意宫中内监带陆昭纯前去领赏,歌舞升平,觥筹交错,宴会自然继续进行。适才发生的一切皆成了小小插曲,看得人觉得乐呵,唯有当事人才知其中关卡精妙。
君逸尘坐回原位,不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