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山的一场恶战,原本没想过自己还能活着。沙无赦只记得自己因为失血过多而晕眩,至于后来滚到了哪处旮旯里,他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醒来的时候自己躺在一个藤草与粗树枝绑成的网状的东西上,身上大大小小不知道挨了多少刀,伤口被洒了药,用破布扎上。
用杀无赦自己的话来说,像他这种粗汉子,但凡还有一口气吊着,就是给点阳光就能灿烂的那种。这灿烂不是情绪,而是生命。他知道自己是死不了了。
有人拖着他在往山下走,沙无赦抬头看了看那人的背影,很瘦小的一个少年,他想起来,这正是前几天那个死缠烂打要做他徒弟的小子,名字想不起来了,但是没想到这小子还爬到雾山上来了,而且还救了他。
沙无赦在心里嘿嘿了两声,心里还有几分得意,凉猫儿留着这一手,大概也就是为了今天。这小子救了他的命,这徒弟是不收也得收了。
身下的藤网遇上土包,少年牟足了劲也只拉上了半截,卡在那里咿咿呀呀地叫唤着,自己给自己鼓劲加油。沙无赦从一旁拖过一根树枝扎进土里自己往上挣了一步,少年肩上一轻,酿跄了一下,回头看到沙无赦已经稳稳地坐在了土包上,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露出些得意,吊儿郎当地道:“好徒弟,加把劲,到了山下为师给你准备入门仪式。”
沙无赦原本以为那小子会欢欣鼓舞,可是没想到少年却将肩头的藤条一摔,道:“师父,徒儿还以为你这次活不了了。”
看到少年眨着眼睛的忧伤样子,沙无赦觉得好玩,原来他的生死竟然也有人这样的担心。于是道:“你小子,既然认为老子活不了了,干嘛还费那么大的劲把老子从山上弄下来?”
少年道:“我既认了你做师父,就不能让你曝尸荒林,如果你活不了,我就把你埋了,跟我前师父埋一起,这样也方便我清明祭拜。”
沙无赦一口气提不上来,手一松,连人带着藤架又滑了下去,撞上一棵树根,浑身的伤口一震,痛得他直骂娘。
少年跑下去,正准备伸手扶他,沙无赦一掌拍在他肩上,少年身体一矮,直接撞进他怀里。
“艹,你小子看着点,痛死老子了!”沙无赦忍不住骂骂咧咧,又一巴掌拍在少年后脑勺上,少年呜咽一声,抬起脸一双可怜兮兮的眸子噙着水雾:“师父,你就不能消停点,疼死了!”
沙无赦知道自己下手没轻重,这一点那凉猫儿也跟他计较过不知道多少次,对着那小子可以说男子汉大丈夫不怕痛,但是对着眼前这嫩葱葱的少年,他还真搬不出这套来。他能说人家什么?人家又不是男子汉,是孝子!
沙无赦一向以真汉子自居,所以说人家是男子汉那是在夸奖,说人家是孝子,那就是十足的看不起。可是他没想到,自己日后竟然会败在这个所谓的孝子身上。
沙无赦抓抓头发,只好漫不经心的道歉:“哈哈,师父手重,你多担待着点。”
少年委屈地点点头,又看了看目前的情况,沙无赦几乎大半个身子都滑出了藤架,于是扁扁嘴,道:“师父,您能不能往里挪挪,徒儿好继续拖着您走?”
沙无赦动了动,手脚都没啥力气,刚醒来那会儿估计是麻木了了所以没轻重,现在知觉一恢复,浑身都疼得抽筋,哪里还有力气?“不行了,老子动不了,你推推。”
少年绕到另一边推了推,两只臂膀早已经在拖藤架的过程中变得酸痛无比,才稍稍用了下下力道,就嗷嗷地叫痛。沙无赦想像往常那样骂一句没用,可是一瞅少年肩膀上被藤条磨出的血渍,顿时也就没了气焰,只得委顿地说一句:“算了,先歇歇吧。老子既然活过来了,一时半会儿就死不了。”
沙无赦倒在藤架上呼呼大睡,少年靠上树干,偷偷揭起衣领往里瞅,沙无赦眼眸扫过去,看到少年白嫩嫩的肩膀,上面一大块破了皮,血肉一片模糊。
少年咬牙抬头,沙无赦只得假装闭眼,这一闭就睡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人已经躺在了一处破庙里,深夜漆黑,春风刮过破窗檐,呜呜呜呜的。他还睡在藤架上,少年倒在一旁发霉的稻草堆里呼呼大睡,月色下模样是累坏了的憔悴。
沙无赦摸摸下巴上长出了不少的胡子,心里有些感慨。凉猫儿别的本事没有,看人却是一看一个准,这少年看起来年轻弱小,但是十足却是个靠得住的人。累死累活将他从山上扛下来,此刻又一副天然无害的样子在自己旁边睡着。这么好的苗子,跟了他沙无赦,还真是怎么算都是浪费!
动了动手脚,总算恢复了些力气。沙无赦脱了一身血衣盖在少年身上,看到少年在梦中蹭了下,翻个身又满足的睡过去,心里不知怎么的就有些感动了。可是心里涌起的这些娘们叽叽的情绪到底有违了他男子汉的气概,于是又摸了摸胡子,踉跄的推开庙门走了出去,门外一夜之间桃花尽开,在月色下花色如墨,大片大片的似云似雾。
面前倏忽间站了个人,沙无赦抖开嗓子骂了一声:“我艹,吓老子一跳!”
对面那人丢出了个什么东西,沙无赦接住一看发现是只瓷瓶子,连忙抬头去看那人,发觉有些眼熟,但是却是千真万切没见过的人。
那人要走,沙无赦连忙呼道:“哎,姑娘,留步!”
那人停下来,望着他犹豫了许久,才道歉:“对不起啊,我不知道莲儿叫我给你的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