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手前,也就是程贵阳当秘书的十几年来从不多涉及敏感问题,只想说他应该说的话,但罗守道以及“有关部门”的所作所为,简直就是对战友、下岗工人和百姓的呼声置若罔闻。他最怨怼的是不知道罗守道和“有关部门”还有一点“公仆”的良心没有?
在决心辞职的最后一段时间,程贵阳在省委党校学习的时候,《建设天朝特色社会主义道路》是必修课。以中**史为研究方向的授课老师在照本宣科之余,常常抛开教材给学员讲解一些“和教材所述不一样的现实”,不过最后总是强调:“考试的时候,以教材为准啊,以教材为准”。
省委书记视察滨江市之时,赞扬了邻市在小城镇建设及开发资源方面的成绩,可以算是一个肯定。不过几天后战友就在电话中听程贵阳说罗守道对邻市“玩花样,假大空”进行了“犀利的批判和揭露”。
不久以前,另一地区的专题纪录片介绍了新农村经济改革时,面对保守思想的顽强阻击,为攻下部分群众的思想堡垒,派出大量工作队,花了20多天时间,工作艰巨。不知罗守道或者罗书记是不是也想效仿,把此战绩也拉到滨江自己的头上。
在政绩上造假,和罗守道在自己的学历上造假的根源是部分相关联的。本来只有初中文化的罗守道,现在的学历是“研究生”,“造假”或许已经渗透到了这个一方主宰者的骨子里,对此中央的红头文件、精神、政策及其法律法规等又能如何?
罗守道希望籍此再上一层楼。
程贵阳感到绝望。
※※※赵小鬼儿的事情发生半年后,已经不是市委书记秘书的程贵阳,为帮助战友曾经给自己的“恩人”写了一封言辞恳切的信。
罗书记:您好!
很久未去看您了,很想念。“权为民所用,情为民所系,利为民所谋”这一执政理念一直在感动着所有的滨江百姓,我们对您充满了无限的期待,我们也坚信“顺应**”也是您始终不渝的执政目的。但近期,一些事情如我的战友赵吉林受到的不公正对待,使我对您有些困惑。
据我所知,赵吉林举报您并没有受人指使,也与任天辉个人无关,更无被金钱收买诽谤您之嫌。我们是一个战壕里走出的战友,我可以用对您十二年的忠诚保证:您错怪了他,应该给他道歉,过问一下,不要再非法对待一个为共和国作出牺牲的老兵了。
一些话,我不能直说,也说不透彻,怕您生气。就绕个弯子。
作家韩少功说,陈寅恪、钱穆等史学家可以对语言学界很多主流性说法摇头,文学家就只能紧跟和拥护这些说法么?当今非西方的各种本土经验需要突破遮蔽,需要合身的理论描述。即便在西方,经过几个世纪以来对逻各斯主义传统的反思,现代科学成果和现代人文成果大量涌现,理性至上主义、逻辑至上主义、语法至上主义(语法是理性与逻辑在语言中的体现)等等神位已经动摇。很多学术成规,包括语言学的成规,不再自动有效。
可惜的是,诸多新思想新营养倒是一直被某些“语言学家”拒之门外。我跟了您十几年,却一直不懂官方语言和政治,这些话我刚好看到,您可能认为风马牛不相及,但我认为道理相通,许多学问意义是一样的。
您是市委主要领导,他是普通百姓,我想起可能就像您以前曾说过的“专业外人士谈专业问题免不了要被专业人士笑”,又说“外行领导内行也请虚心、慎重”一样,这都是有益的提醒。就像不懂语言学一样,我这个家一直不懂政治,并没有想要“领导”您,更知道像这样的提醒不可能短期内与您形成共识,谁都不可能轻易说服对方。
但罗书记,如果您多看看中外语言学界的情况,就可知道主流并不代表都是正确,而且您面对着一个行内和行外大大的“他们”,不光是赵吉林和我几个“外行”。
所以您对待举报应冷静说理,对百姓的事应放在以上,应尊重不管是不是同行的一切对手,不必一口恶气撒到您大为不屑的“诽谤者”身上来。
以上拙见,谨供罗书记参考。
据说,罗守道书记看过这封信后顺手扔到一边,他认为“谈语言理论和政界学不该是文学家的义务”,更扯不上诽谤他的赵小鬼儿,这可能过于傲慢。不想当我的秘书了,天天在家写字,只能在语言学家的指挥下有所作为,不可这样无礼指责。
他唯一没有想到,为什么滨江百姓一边享受着城市经济改革带来的成果,一边谈论着滨江市民生的日益腐化,官僚主义的日益严重,发着社会分配不公的牢骚,且时常会出现“一官进监狱,百姓齐高呼”的场面。
程贵阳后来在警方的讯问时称,即使法院认定赵吉林举报的内容与事实不符,也未必就可以裁决其构成了诽谤罪。因为此案中被指“诽谤”的对象是特殊人物,即政府官员。
即使是公民对市委书记的批评不符合事实,也不构成诽谤罪,公民对官员的批评并不以“真实性”作为衡量其是否构成诽谤罪之准则。一个有效的、有作为的领导,如果认为公民批评得恰当,那么就应该及时纠正自己的不当行为;如果认为公民批评得不当,那么就应该及时出来释疑,而不是通过公权力下的暴力手段将公民拘捕,甚至残酷无情地迫害。
这一点,他尤感气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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