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当皇子的时候就有冷面王之称,当了皇帝下手也毫不留情,对待朝臣严肃到有点严苛的地步。
但是乾隆跟他爹正好相反,虽说是矫其祖宽父严之弊,实行“宽严相济”之策,其实更加倾心于他爷爷晚年的治国方略,对文武百官一向宽厚,虽然先前也有不少责打官员的情况,也都是比较严重的事情,而且再严重的事情,只见过打板子直接打死的,也没见过堂堂天子亲自上阵,拿脚踹人的。
更何况贾家也是经世贵族,虽然跟满洲贵族无法相提并论,在汉人当中也是数得上号的,乾隆在这一点上也跟他喜欢翻脸不认人的爹不同,对待老臣格外优宠,如今却丝毫情面不留直接打了贾政,对于朝中许多嗅觉敏感的人来说,此举动的意味十分丰富。
贾政伤得不重,起码打板子打出来的伤并不重,他毕竟年岁大了,又只是因为一点差事上的小纰漏,行刑的侍卫们也不愿意惹事,下手很有分寸。
二十板子不成大碍,最重的伤反倒是乾隆临走前气不过,踢的那两脚。
乾隆打的是暗中访查的旗号,外面穿着的不过是寻常富贵人家的装扮,脚上踩的靴子却忘了换,仍然是帝王的方头朝靴,格外沉重,况且乾隆也是兵马娴熟、身手矫健之人,心火正旺时踹出去的两脚,自然力道极大,此时印在贾政后臀上,青青紫紫两个带血的脚印。
贾琏原本正在督促大观园建造的工程,突然听到二老爷受伤了的消息,急忙扔了手中的活计往荣国府赶,回了府仔细一打听,等知道了是皇上打的,更是三魂去了六魄。
这等大事,还事关荣国府的顶梁柱,贾琏不敢耽搁,忙十万火急命人延请太医,自己慌慌张张跑到贾母房里,请她拿主意。
贾母一听儿子被皇帝打了,也是大惊失色,又听贾琏回禀说已经去请太医了,颤颤巍巍扶着鸳鸯的手去看了一遭儿子,见他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眼中浊泪滚滚而下。
贾政身上虽然疼痛难忍,却神思清明,见老母这般,急忙道:“都是孩儿不孝,累母亲担心了。”
贾母平日里素来不满贾政对贾宝玉百般严厉与看不上眼,不过这毕竟是她的亲生儿子,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再偏心贾宝玉也不会对贾政的死活全不在乎,当下心中悲思满满,温言让他好生修养。一直到太医来诊了脉,确定贾政并无大碍后,方才出来。
贾母普一从荣国府正堂出来,面上神情一变,刹那间霜寒满脸,再找不到刚才的慈母情态,冷声吩咐贾琏道:“跟你媳妇说,叫府上的婆子都管住嘴巴,旁人问起来,只说二老爷办差的时候不慎摔着了,要是叫我听到风声,仔细她们的皮子!”
贾琏急忙应是。
贾母想了想,又道:“好好的,怎么就成这样了?到底是因为什么被打得呢?”
贾琏对这个问题还真不知道缘由,他也正奇怪呢,二老爷不过一个五品官,怎么就惹到皇上头上了,为难地一皱眉头,才道:“是工部尚书汪由敦大人派了两名守门的侍卫把二老爷架回来的,放下人就走了,跟着的小厮没有进入工部的资格,也是不知情的。孙儿刚才问了,他们也是云里雾里的,只说跟万岁爷有关系呢。”
他说着话,突然心头一凛,因为先前猜测林家兄弟是靠着林如海在朝中的旧友摆平了跟薛家的冲突,他瞒着其他人偷偷打听过消息,原本还没有想起来,此时一说,突然发现,工部尚书汪由敦正是林如海的同科旧友!
贾琏兀自心惊了一遭,仔细思量了一下,又觉得是自己多心了,谁都不敢拿皇帝开玩笑,既然跟着贾政的小厮说是跟皇上有牵扯,那这事实打实就是金銮殿上的那位命人打得二老爷。
工部尚书确实是握有实权的大官,不是他们荣国府招惹得起的,可是一个工部尚书再能谋算,也不可能算计到皇帝头上。
贾琏长舒一口气,深觉自己今天有点草木皆兵,当着贾母的面,也没有把自己的疑窦表现出来。
贾母思量半晌,叹息道:“现在不合适,你等二老爷沉一沉心神,安定下来后,再去问问他,要问个清楚,问个明白!”
贾母另外又有几个事情嘱咐,贾琏一一应下,而后见她没有别的吩咐,便自去安排人手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