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辽两国风俗不同,但过年的习俗都是相仿的。正月初一开始罢朝十日,萧宓难得空闲,于是尽量多抽出时间去眷延宫探望自己的父亲康君。
暖阁里上好的丝竹炭正旺,康君亲手替萧宓扫了扫貂领上的落雪,然后将一个暖和的手炉塞进女儿手里,“天这么冷,雪花还飘着,不是已经派人传话嘱咐你不必进宫了吗?”
“难得这几天不用上朝,孩儿想多陪陪父君。”有侍从奉上茶点,萧宓拿起吃了一口连声称赞,“味道不错,香糯酥软,而且是新花样,这厨子该赏!”
一旁的侍从忍不住插嘴,“公主,这可是夏公子亲手做给君上吃的。”
萧宓有些发愣,“你是说这点心是夏明珠做的?”夏明珠乃是夏鄞煦的亲弟弟,年方十五,自幼与萧宓相熟。因其出生于行伍之家性子张扬直爽,从小酷爱习武,善骑射刀枪,从不读书识字,不喜针织男艺,更没听说他还会烹饪。
康君又递了一块糕点给女儿,微微笑道:“别说你听着不信,起先他送点心来的时候我也不信。可这孩子脾气挺倔,见我不相信他,便亲自跑到御膳房当着大家伙儿的面做。你别说,还真就有模有样的,看起来他苦练了很久呢!”
“这么说,他近日常进宫来探望父君吗?”
“隔三差五吧。这孩子性子直,没那么多心眼儿,父君挺喜欢他的。再加上他姐姐的关系……”康君朝侍从使个眼色,侍从会意忙退了出去并带好房门。康君拉过萧宓的手,“女大当婚,男大当嫁,宓儿,你如今也二十了,王府里总没个打理事务的男主人不行。你身边那两个奴侍都上不得台面,父君替你寻摸正君好长日子了,看来看去,只有明珠同你来说是最般配的。”
“父君,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您瞧,不过几块点心您就给夏明珠收买了。”
“哎!话不能这样说!你和殷煦情同姐妹,他姐姐又是南院督军大将、你的左右手。你与夏家联姻百利而无一害呀!”
“父君,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孩儿身为公主,婚姻不能自主。如果母皇下旨命孩儿迎娶夏明珠,孩儿无权拒绝。但孩儿可以明确告诉父君,孩儿其实把明珠当作弟弟,正因为和鄞煦情同姐妹,就更不想叫明珠断送一生的幸福。”
“宓儿,父君有话不知当不当问?”康君迟疑片刻,“你心里是否已另有人选?”
萧宓摇头,“父君,孩儿心中并无特定人选。”
康君不解,“既无特定人选,你母皇几年前就说过你和明珠很般配,而你们在一起相处又和睦融洽。如果父君去请旨,相信你母皇也是乐见其成的。”
“父君,母皇当年为了牵制大皇姐,的确对这门婚事乐见其成。但如今大皇姐已死,母皇未必还会应承这门婚事。”
萧宓此言令康君很是诧异,“孩子,你怎么会有如此想法?你母皇一向很疼爱你呀!”
“父君,您有所不知。”萧宓苦笑,“自从大皇姐死后,母皇表面上事事倚重孩儿,但却在暗中削弱了南院兵力统辖的范围。加之一个月前母皇忽然加封三皇姐为北院大王,驳回了六部朝臣关于南北两院统合的奏折,这就说明母皇对孩儿已经处处设防。试问此等情势下,母皇又怎么还会同意叫孩儿与夏家联姻呢?”
辽皇共有四位皇女,除了大皇女萧琛,四皇女萧宓之外,二皇女萧绩乃才人所出,父亲早丧,终日只游山玩水不问政事。三皇女萧珽乃正三品和卿所出,父亲多年无宠。她自幼体弱多病,常年在府中休养,很少抛头露面。萧琛死后,辽皇染病卧榻不起,萧宓政事繁重无暇多顾,萧珽趁机进宫侍疾,随着辽皇病情好转,她自己的身体也渐渐康复,还与辽皇日渐亲密。
康君见女儿闷头不再作声,试探着问道:“你可是为了近来那些个风言风语烦闷?其实你三皇姐也是个孝顺的孩子,多个人为你母皇分忧原本也是好事。”
“父君,孩儿分得清是非黑白,不会因为流言蜚语对母皇和三皇姐产生嫌隙。但俗话说,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孩儿总觉得自从大皇姐死后母皇对孩儿日渐疏远,这是不争的事实。”萧宓所听到“风言风语”跟康君所听到的内容并不尽相同,但她不愿多说反累康君担忧。
康君沉吟着,“自从大公主死后,贵君遭贬斥被禁足,后宫便交由我掌管,你母皇对我是极好的。和卿平日就深居简出,常年无宠,即便三公主获封北院大王,你母皇也没有晋升他,他也不敢在我面前放肆,我瞧他应该是个明白事理的人。”
萧宓不置可否,“父君,您宅心仁厚,所有的人在您眼里都是好人。贵君当初处处与您为难,现在他获罪遭贬是他的报应,您不落井下石也就罢了,还派人对他多加照顾。了解您的人会称颂您的贤德,但那些心怀叵测的小人……”
“嘴长在别人身上,想说些什么我也阻止不了。孩子,贵君与我共同侍奉你母皇多年也算上辈子有缘,他是喜欢争风吃醋,但我能理解他的苦衷。俗话说得饶人处且饶人,我有你母皇的宠爱、有你的孝顺,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康君语调诚恳,萧宓回握着父亲的手,也为康君一片善心所打动。康君为了促成萧宓的婚事不遗余力的劝导,“父君已经一大把年纪,眼下最想看到的就是你能成家立室延绵后嗣。宓儿,明珠是你最好的选择,你不妨再考虑考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