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曦曾说,石脂水在海面上极易浮游散去,尤其是在巨浪翻腾的海中央。所以,一旦石脂水浮上水面,燃火的箭必须立刻发出,否则,良机一旦错过,再不会回来。
她一直谨记这话,是以,对敌方海面的状况一刻也不敢大意。
两军对垒,一丝疏忽就足以扭转全局。
远远的城楼之上,杨曦除了心系奋战中的冯素弗,对西域海线上的战局也是时刻忧心着。
她的计划毕竟都是出自理论,从来没有被实践过,这一刻,最怕的是她推算有误,又或者她那些办法行不通。
西域那方迟迟没有动静,她的一颗心越来越往下沉。
天眼视线之内,冯素弗左臂被拉出一道血色伤疤,她心尖一紧,顿时连呼吸都感到困难。
战争比她能想像的要残忍,一个人一颗心,几乎要负荷不过来。任她再坚强,终究也只是个小女人,无助之际,只想靠在那副温暖宽敞的胸怀里,乞求庇护。
跋,你什么时候回到我身边?
忽然,西域海线悠悠燃起通天火光,海天一线间,火海迅速燃开一片。
她握紧天眼,镜象里的情景虽不清晰,却也依稀能见敌军数百条战船陷入一片火海中。这一片火海,让她激动得几乎落泪。
成功了,居然真的成功了!
她一步跨上城楼高栏,迎风矗立,用她当日从桀栩那里学来的传音术扬声高呼:
“众将士!西域海线告捷,我军大获全胜!将士们万众一心,把魏国余孽杀个片甲不留!”
城楼上下,鼓声大作,前方战士听到海线告捷,士气在瞬间剧增!一万精兵,把拓拔凡近三万的前锋军队逼得节节败退。
魏营那厢,拓拔凡犹在研究塔木晴最后送来的那份军机图。
黄昏时分那一场偷袭,潜入的敌人烧毁了数十个军帐,在他赶回之前没被截杀的敌人已经悉数逃脱。他至今未想透,杨曦与冯素弗大费周章与他周旋,目的怎么能只是要烧他几个帐篷?
数个粮仓他已经命人仔细探查过,也没发现可疑的地方,杨曦烧他军帐到底有什么用意?
犹在沉思间,水军副将来报,战船遭到龙城水兵偷袭,前方船队被彻底烧毁的逾三百艘,剩余船队已远退五里之外。军将不敢贸然行动,正等候指令。
拓拔凡听完,脸色一阵发黑。好你个杨曦!一夜间竟烧他三百多艘战船!
他咬了咬牙,沉声问:“龙城水军出动了多少战船?损失数目多少?”
据塔木晴的消息,龙城西域海线战船不过两百艘,其余海域战船数目虽不明确,但因深入海域,敌军难犯,备用的战船并不多。能烧毁他三百多船,估算他们能余下安好的绝不超过一百艘。
副将忽然软跪在地上,冷汗吟吟。“回......回三皇子,龙城水军出动船只六十......有余,未......未曾损毁一艘。”
“什么!”啪的一声,拓拔凡座前的军桌被拍成碎片,他咬牙切齿,怒目圆睁:“你再说一遍!”
“三皇子息怒!”副将吓得砰砰砰的磕起了响头,“三......三皇子息怒,敌人......敌人不知用了什么妖术,在我方战船所在的海面上撒......撒满了黑漆漆的东西,他们的流火箭一碰到那东西,那东西居然轰的一声在海里就烧起来。我军的战船退避不及,被困在火海里......”
“石脂水!”他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才让满腔怒火渐渐平复下来。这样的战术绝不会是冯跋所为,身为战神的他,从来都是神勇出战,把敌人的尸体一路踏平在脚下。
弗听到龙城军以六十船灭了他三百多艘战船时,他心里串过一丝慌乱,以为是冯跋伤愈出关......以塔木晴查探到的消息,冯跋此刻应该还在闭关养伤。
能想出这种取巧获胜战略的,必定是杨曦!这小女人,他倒是小看她了。
如此,派人潜入烧他军帐,到底意欲何为?
“报!”
还未等他想明白,前方站哨匆忙来报。
“报告三皇子,我方前锋部队不敌龙城军,正节节败退......”
良久,只闻得他低沉的声音道:“撤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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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战告捷,河川一线内,龙城上下,军民齐乐,士气空前高涨。
城楼下议事厅内,气氛却一度低迷。
缠上最后一层纱布,杨曦盯着仍在微微溢血的伤口,一张脸隐藏忧伤。
“只是小伤。”冯素弗见此,扬眉一笑安抚道,“很快便会好起来。”
她的视线落在他胸前,想拉开他的衣襟再看看那道触目惊心的伤疤,却忽然想起来这举止过于暧昧,她敛了敛神,简单收拾起桌上的药粉和剩余碎布。
“为什么要有战争?”她无意识地问,也不知是在问谁。
打仗就会有牺牲,牺牲意味着流血出人命,古人无知也就罢了,可就算是在二十一世纪,战争仍在全球各地不断的发生。人与人之间,何时才能真正地做到和平共处?
“为君者权欲太盛,为臣者贪婪不休。”他不屑的一笑,道:“自人类有意识以来,战争就不曾停止过。”
也许他说得没错,只是,连连战祸,受害的始终是无辜的百姓。
“拓拔凡这次退兵,很快便会发动第二lún_gōng击,龙城战士今日伤亡两千余人,拓拔凡三万前锋目测伤亡一万余,不管怎么算下来,我军始终实力差太多。”那二十万大军以及近七百艘战船,若不能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