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九按照之前沐紫凝交代的,在没听到回应时推门而入,先把沐紫凝抱到床上,然后拿着她剥下的鲛鳞去了后厨。[看本书请到肉而生,饮血而长,甚是坚韧。要想将其研磨成粉入药,首先需要用烈火灼烧至半透明,然后再以沸水熬煮,直至水分完全煮干。被水煮出来的药性又被收回鳞中,此时放方能动手研磨。
当禾九在忙活着研磨鲛鳞时,沐紫凝正在经历她这辈子最痛苦的一段时间。被剥下鲛鳞的地方露出鲜红的肉,红得近乎滴血,却终是没有流血。烈火灼烧的痛感从缺鳞的地方一直蔓延至全身,就仿佛置身在熊熊烈火中央,逃不掉,也无法可解。尾巴似有些痉挛的颤动着,扇尾一遍又一遍的拍打着床面以昭示它现在正承受着多大的痛苦,而与它感同身受的沐紫凝已无暇去顾及鲛尾闹出的动静是否会引人生疑。
现在的沐紫凝唯一还能做出的动作就是把头狠狠的埋进枕头,以此来封住随时可能破口而出的呻吟。这个时候,她多希望自己可以痛得晕过去,然而每当她神智薄弱到即将消失时,尾巴上的剧痛又会把她惊醒,让她继续清晰的感受身体上的每一丝痛意。
剥鳞最恐怖的就在于此。缺失鳞片后的痛感不仅仅存在于那一块皮肉,而是全身。而且,剥鳞后的痛感不会像普通伤口那般逐渐减弱,相反,会逐渐增强,会一直痛到鳞片缺口处生出新的鳞衣。而这个过程的长短,因鲛人的体质而定,但是最快也需要两天。
也就是说,沐紫凝会一直这样痛下去……哦不,是越来越痛,持续两天甚至更久。
在她做出这个决定之前,白羽就跟她说过了,鲛人剥鳞犹如挖心剔骨,生不如死。她并不以为他在撒谎,但还是潜意识的觉得他有些夸大其词。然而到了此刻沐紫凝才真正体会到,这果真是一个生不如死的过程。
不过,就算是死,她也要扛下去。因为剥鳞入药只是救人的第一步,她这副身子还有大用。一旦她被痛死在这里,一切就都前功尽弃了。
咬着牙,紧闭双眼,沐紫凝不敢让自己彻底失去意识,尾巴上的痛感也不容许她失去意识。明明,她没有哭,还闭着眼睛,但还是有眼泪从眼角溢出来,湿了脸颊,最后凝成一粒一粒的小碎珠子落在枕头上。
若是往常,沐紫凝一定会觉得硌得慌,然而此刻,她却压根儿感受不到小鲛珠的存在。白羽在床沿坐下,仔细帮她扫去那一颗颗的小珠子,然后将她脸上被汗水打湿的乱发拨到脑后。
终究还是放心不下。明明……他已经下定决心要离开了。他父亲送来的信还放在胸前,滚烫而灼热,无时不在提醒他雁儿正在经受的一切。可是,他已经快要走出驷马桥镇了,却还是不顾一切的跑了回来。
“沐紫凝……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我忠守你十余年,却敌不过那小子在你身边的一年。为了他,你不惜委身于我,还如此伤害自己……沐紫凝,我还有可能夺回你的心吗?你的心里,可还有一点点位置留给一个叫白羽的人?”
当时以她嫁给自己作为条件,不过是白羽的一时之气。他爱她,爱了那么多年,想与她修的百年善果,但再不济,他也不会选择这种趁虚而入的卑鄙法子。他只是想知道沐紫凝到底能为莫扬牺牲到什么地步,如今他看到了,也猜到了结果。
白羽从来不会认为自己输,更不会认输,这次也不例外。所以他告诉自己,是自己主动放弃的,没有输,只是也没有赢……
他已经不打算再跟莫扬争了。如果沐紫凝的最终选择仍旧是莫扬,那他会放手……执迷了这么多年,他也欠下了自己的债,那就是白雁儿。如今,她正在承担着本该是他去承担的后果,他不能再随着自己的心意肆意下去了。
哪怕,他是如此的不想从沐紫凝身边离开,但他这次来,确实是为了道别。
白羽在床前说了很多很多,声音很轻,落在沐紫凝耳朵里就像是来自九天之外的冥冥之音。她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却听到了他的声音,她知道他在!
没有任何预兆的,沐紫凝用尽全身的力气抓住了白羽的手。没有任何额外的用意,她只是在这个时候特别需要人的陪伴和鼓励,不管是穗儿还是禾九阿勇,甚至都不管是不是认识的人。只是恰好这个时候,在她身边的是白羽。
比起其他人,白羽自然是一个相对来说更合适的人选。他见过她初露鲛尾时的狼狈,如今这一幕想必也算不了什么。
“白羽,我好痛……怎么办……好痛……”沐紫凝抓住白羽的手断断续续的呻吟,眼睛始终闭着,睫羽微润,也不知道是泪还是汗。白羽有些愣怔,给她擦汗的手也僵住了。片刻后,动作恢复。白羽反握住沐紫凝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吻着,然后柔声安慰着,并哼起了年幼时的雷雨夜哄她入睡时的小调。
此时此刻,白羽的声音仿佛天籁般在沐紫凝那混沌灰暗的世界里撕开了微亮的一角。从他口中吐出的音符似乎带着一种神奇的魔力,成功的转移了沐紫凝的注意力。她记得,这调子她曾听到过,但却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听到的,又是从谁口中听到的。
聚集所有的意识开始搜索这个问题的答案,渐渐的,沐紫凝似乎不再觉得那么痛了。皱成一团的小脸渐渐舒展,额头的汗珠也不再那么迅速的凝结。
痛到极致后,稍有减缓都会让沐紫凝产生劫后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