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跟你在一起经历了很多年,仔细想想,却也不过数月。
“先生,我刚瞧见那个林还德又回幽兰宫去了。”
裴度飞快地跑回来,气喘吁吁地说道。
“回去怎么了?”伤狂不以为意的放下笔,从书案边绕出来坐在藤椅上,“我让你去宫正司问情况,他们怎么说?”
“呃……”裴度被这么一打岔,立即回道:“跟先生你了解的一样。他们的人说是还在平州困着,那个叫陈渠的似乎跑了,因为往来传信不是很方便,所以白总管他们也不是特别清楚。”
“哦,跑了……”伤狂长长地咀嚼着这两个字,不知怎么地,他心头还有些欢喜——跑了正好。
“是啊,哼!我看那个陈渠不回来,他儿子林还德怎么都不会认罪的!”裴度又绕回了他最初跑进来时想说的话题。
“怎么说?我见他出去的时候,还有几分要去自首的意愿呢。”伤狂靠着藤椅,仰脸望着天花板,感慨地说:“像是个好孩子,就是没人教。”
“什么啊!小主你怎么看的人。我刚在幽兰宫外面瞧见他回去,还没开口跟他说话,他就还是以前那副趾高气昂的模样把我讽刺了一番,说什么‘诶呀,你家小主的好日子到头了’什么的,你都不知道他有多得意,我……”
裴度把林还德的言行模仿的惟妙惟肖,越说就越是气愤。
伤狂感觉有些不对,坐起身子,打断裴度的话,“你、你说他怎么说?”
裴度一愣,赶紧又把林还德的话原原本本地学了一遍。
伤狂的蓝眸突然一眯,心头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小主,你、怎么了?我是不是说错话了?还是那林还德的话让您难过了?诶呀,那你不用理他,他就是喜欢嘴上胡说八道。您怎么可能……”
伤狂摇摇头,打住了裴度的话头,兀自盯着毛茸茸的地毯。
怎么会?刚才分明见他有那样的意愿,应该给他充足的时间想想,他就会去坦白了,怎么这前前后后不过半个时辰,他就会如此反差?难道自己看错了人?
可是,就算他不愿意自首,他一个杀人凶手也不可能敢对已经知了案情的自己的下人说那样的话吧!这不是找死吗?
“你说,你看见他的时候,他正要进幽兰宫?”伤狂突然感觉有什么不对劲,举目问着裴度。
裴度也不敢差池,立即说:“是。我见他还换了衣服,梳洗地不知道多精神。好似根本没来过咱们这一样。”
伤狂心头一惊,这更不对了!一个凶手,听裴度描述去请他时候的场景,他应该一直是惶恐不可终日才对。这怎么还来了一趟无伤宫,暴行暴露了,反而还不害怕了呢?
“你见他是什么时候?”
伤狂还是觉得一个人不可能没来由得突然改变。尤其是让一个做贼心虚的人突然变得坦然无惧——除非是他自己心里充满了自信,知道自己的恶行一定不会被人揭露,否则就是有人赦免了他的罪。
显然,林还德到自己面前的时候根本不具备那样的自信,那必然是后者了。可是,谁有这么大的权利赦免了他的罪?这事还有谁在插手?他说那句自己好日子到头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刚回来的路上。”裴度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伤狂低眉沉思,旋即站起身子,对裴度说:“你去查查,他离开了无伤宫之后去了哪里,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裴度见伤狂眉目认真,不像是在小题大做,他也不敢耽误,立即应了声退了出去。
虽然交代了裴度去察,但伤狂知道裴度能查出来的几率实在太渺茫,因为对方既然能“赦免”了林还德的罪行,必然是有头有脸、经历过事的人物,这前后自然会做得天衣无缝。
不过怎么说呢,人还是这样,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落泪,伤狂还是抱着“万一”的心态。
他在屋里环视了一圈之后,突然感觉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盯着自己,压迫地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自从自己进了宫,就一直被明的暗的伤害,各种各样的事,让他再也感受不到当初只有自己和帝君在宫里时的那种安静、快乐。
有人要害我!
伤狂终于还是把自己心里一直不愿意承认的结论翻了出来。
他开始回忆离开那个暗无天日的囚室之后遇到的每一个人。
千水、千下、帝君,他们一定不会想要害自己!要害的话早就动手了,而且凭他们在北国的权利,对自己还不是想杀就杀,何必拐弯抹角地耍手段呢?
这些新入宫的九个人,除了辛昀、午川、九清,另外六个人他根本都不认识,对方的家世背景也都干净,没理由要杀害自己。
辛昀虽然脾气不好,可是心地是善良的;九清他虽然有些小嫉妒,可是毕竟是个孩子,还不至于要把自己赶尽杀绝;至于午川……
欸,自己想什么呢!他可是同自己一起经历过生死的患难之交啊!
伤狂不禁拍了拍自己脸颊,感觉到有几分燥热。
他以前从来没有这么烦躁过,他讨厌这样怀疑别人的感觉,这让他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有私心的小人。
“伤狂……你要平静。”
他用两只玉手在脸颊边扇动着气流,想让凉风降低些脸上的温度。
深呼吸了两次之后,他感觉那些思绪消失了不少,他勉强地扯了一个微笑,然后把法印叫了来让他给自己打盆水洗脸。
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