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
一开始淅淅沥沥的雨滴逐渐变得变淋漓而疯狂,被天地间疯狂席卷而过的风吹拂而过,在空气中形成了水的狂潮,席卷过天地间的每一个角落。
墨玉一般的眸子注视着灰色的天空,渐渐地失去了焦点。任由疯狂的雨滴落在眼里,亦未曾闭上眼睛。
流泉一样的长发被雨水打湿,丝丝缕缕地贴在失去了血色的脸颊上。
青葱一样的十指紧紧地握着一柄通体深黑的长剑,在冰冷的空气中微微颤抖着。
腥浓的鲜血在身下早已聚集成一个血泊,但是被雨水稀释,只剩下浅红的颜色。
——昔年仗剑出入过雾灵仙境,下过弃云崖,潜过幽灵海,闯过刑天阵,自狱谷之主手中取得了绝世道法……。然而,曾经的种种不过是为了今日一搏。
——满盘皆输。
——错悟天道,命丧天劫,道基尽毁,身死道消。
——看啊,失去了法力的剑修就是这样可悲。连站起来的力量都没有,任人鱼肉。
——只是,此生并不后悔。唯一遗憾的,便是不能在临死前最后看那孩子一眼……
最终,已经失去了血色的唇边勾勒出了一丝自嘲的笑意。在失去神采的眸子闭合的瞬间,那把被一直紧握的剑身忽然微微震颤了一下。旋即,一道红色的光芒自剑身投射而出,在雨中凝结出了一个男子的身影。
……
没有任何一位失败渡劫的剑修会在九天雷劫之下还捡回一条性命。是以沈厌夜赶回乾灵峰之顶时,不意外地看见曾经的劫火剑之主、太乙剑宗的掌门、他的母亲陆欺霜已经魂归往生。
然而,他也意外地看见一个抱着自己母亲的身体,温柔地擦拭她唇边血迹的红衣男子。他从未见过他,亦不知道他的身份。只是,在他抬眼的一瞬间,沈厌夜一下子便确定了他是谁。
眼前的男人有着一头和寻常人无异的乌黑的长发,却也有一双和寻常人不同的、暗红色的眼。他的发间坠着一颗晶石,与他瞳仁的颜色一致。而右侧的颧骨之处有着鲜红而妖异的纹路,和陆欺霜手中握紧的那把长剑剑身上楔刻的图腾,一模一样。
沈厌夜看了他一眼,并没有打算寒暄什么。他俯下身来,自那红衣男子手中接过了母亲的身体。此时此刻,与陆欺霜有五分相似的、一向表情淡泊的容颜上,露出了不加掩饰的痛苦。
……他已经尽力阻止母亲的渡劫,但是失败了。因为陆欺霜是那么一个强大的人。只要她想要达到的目的,没有人能阻止,即使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除了她自己,都明白她对大道的领悟已经出现了偏差。
“虽然我并不知道劫火剑还有剑灵,但是还是要谢谢你这么多年来一直在母亲的身边。”沈厌夜将陆欺霜已经冰凉的身体抱了起来,对着依旧跪坐在原地的红衣男子道,“我要将母亲带回宗门安葬。而你……已经自由了。”
“无论怎样,我都会跟随陆宗主。”劫火剑灵露出了迷茫但是又痛苦的表情,怔怔地看着他:“还是说……您要赶我走?”
“母亲已经道消身死,被九天雷劫所击中,连三魂七魄都不会留下。”沈厌夜说,“你是强大的妖剑,大可再寻明主,没有必要跟随她。”
劫火剑灵便没有再说话了,因为沈厌夜的表情明显地透露出了戒备与疏远。劫火剑乃是妖剑之主,剑身乃魔主重渊亲自采摘的火狱莲蕊所铸。根植在怨灵们永恒的愤怒实体化而成的火焰之上的业火红莲在所有生灵的怨气中吸收了无尽的法力,千年万年不生一株,而唯一的一株便被采摘铸成了劫火妖剑。
根为剑柄,茎为剑身,叶为剑鞘,花为剑魂。重渊魔主恐其强大的法力以及凶暴的个性会吞噬自己,故而弃之不用,反而将之投入人间,为人间的修士们垂涎。
然而所有得到过劫火剑的人无一逃过被妖剑噬主的下场,绝大多数人都是被吸干了血气、法力和精//气后,变成了人干,唯有到了陆欺霜的手中,这柄传说中残酷而反复无常的妖剑才收敛了它凶暴的个性。
“您不必担心我会做出什么,因为陆宗主是我……”他顿了顿,便没有再说下去,“其实,陆宗主她的魂魄并没有毁灭。只要有我在……就算她道消身死……三魂七魄也绝对不会受到任何的伤害……”
“什么?!”沈厌夜的眉头因为错愕而挑了挑,“这……怎么可能?”
“因为我是重渊魔主铸造的妖剑。”劫火剑灵站起身来,暗红色的眸子如同琉璃,静静地凝视着沈厌夜。
“以我的能力,尚可与九天雷劫之力一搏。只是……”
沈厌夜随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却看见了掉在地上的劫火剑。黑色的剑身上雕刻着鲜红的莲花花瓣的纹路,时不时有暗红色的光泽流动而过,像是流动的火焰。雨幕冲刷而下,那光泽渐渐变得微弱。直到它完全消失之时,劫火剑忽然断裂,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作黑色的尘埃,被吹散在雨幕之中!!
而在他的眼前,劫火剑灵的身影也显得渐渐淡薄。
“我的力量虽然可以抵消天劫的绝大多数力量,但是却无法与之抗衡,因此只能先说再见了。”此时此刻,那柄传闻中以凶煞之名被诸多剑修们恐惧的长剑之灵露出了悲伤的神色,“在我消失之后,请您闯下幽冥黄泉,大概还能挽留得住陆宗主的魂魄。”
沈厌夜的表情依旧没有太大的起伏,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