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黑的时候,实在没地去,穆风左晃右晃的,最后走到了云端的门口。头顶的招牌早就亮起来,正是酒吧里最热闹的时候。
他推门进去,风铃叮叮当当的摇了一阵。
穆风晃晃悠悠地走到吧台,韦玮老远就看见他了,一边调着酒一边跟他打趣,说好久不见。把一杯鸡尾酒送到客人手里后,韦玮转回来,趴在吧台上问穆风想喝点什么。
穆风说:“来瓶二锅头。”
韦玮嘴角笑抽了,指了指身后琳琅满目的洋酒架,说,“……你觉得我是那种会有二锅头卖的店?”
穆风抬眼看了看,好像确实没有,于是撇了下嘴:“那随便吧,有什么烈点的么?”
“有!”韦玮盯了他一会,先倒了一杯苏打水过去,然后伸手拿了一个空酒杯,“有什么不开心的,喝点酒就忘了,我送你一杯全新调制的酒,还没开始卖,试用期。”
韦玮笑了笑,十分漂亮地一套动作,但穆风没心思看。
“kille。”韦玮推来的杯内,液体颜色鲜红。
穆风说:“谢谢。”酒精度数很高,几口下去真像烧了肠胃,怪不得韦玮叫它kille。
炎火成名了以后,再也不来这种酒吧卖唱了,云端的小舞台上又有了新的驻唱歌手,唱的是和炎火完全不一样的抒情风格。
穆风远远望着话筒,谁也不知道现在的驻唱歌手会不会成为下一个舞台巨星。
韦玮看他一直盯着舞台看,以为穆风对新来的小歌手感兴趣,酒吧里有些吵闹,他便凑近了穆风的耳朵说:“那是我新请来的,音乐学院的高材生,是不是唱的挺好?”
穆风有些醉意,摇头笑了笑,说:“还行吧!”
韦玮白了他一眼,“这叫还行,你上去给我唱首?”
穆风掀起眼皮看着韦玮,一手撑着下巴,慢悠悠地问道:“我唱一首,你能再请我喝杯酒吗?”
韦玮觉得好玩,他不信向来清冷的穆风真的会上去唱歌,还是在这么喧闹的酒吧里。
但穆风已经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他仰头喝光了杯子里的残酒,站起来推开面前的人往舞台上走。跳上舞台的时候,一手解开了上面两颗扣子,直接从歌手的手里抢了话筒和吉他。
歌手当场一愣,韦玮也瞪大了眼睛看着。
穆风调低了话筒高度,他坐在舞台中央的高脚凳上,踮着一只脚,轻轻地拨了拨吉他,他知道场下那么多人在看着自己,但是小舞台上的灯光那么亮,他却不能看清那些人的表情。
那么多年了,穆风以为自己会忘记怎么弹吉他。但是手指拨到弦的时候,他发现,有的事情是根本忘不了的,记忆会随着许多不经意的东西奔涌而出。
也是这样的舞台上下,那时候,穆风作为文艺部表演团的一员站在舞台上,孟连风作为学生会的前辈坐在舞台前的第一排。他有点紧张,还唱跑了调子,结束的时候,孟连风带头为他鼓掌。
也许吧,少年时期总会因为莫名其妙的事情喜欢上什么人,他就是那时候喜欢上孟连风的,没什么缘由。
后来,穆风再也不会紧张到在舞台上出丑了,但他也开始本能的排斥唱歌和弹奏吉他。
因为这会让他不断的想起孟连风来。
但到了今天,穆风再度拿起吉他的时候,对孟连风,也仅仅是想到而已了,他再也不想重复地回忆过去的自己是怎样。坐在高脚凳上,穆风抱着吉他发了会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他低下头,横扫了一个起始的音,然后熟练地拨起弦来。
话筒将音符和他的声音无限放大,传到酒吧的每个角落。
廿七走进云端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那样。
灯光让他看起来脸色苍白,蹦跳的吉他音却让他欢快。穆风自己拍打着节奏,专注地弹奏着一首廿七从来没有听过的歌,他似乎也变成了廿七从来没有见过的模样。
那是首英文歌,廿七听不懂,也没有上去打扰。
直到穆风唱完了最后一句,拨着吉他收音,哼着尾音的调子。
廿七拨开人群,站在舞台的正前方。
穆风抬头看了看他,继续把最后几个音符弹完,才站起来把吉他还给歌手,跳下了舞台。歌手接过吉他,继续唱起热闹的歌来。
廿七说:“我来接你回家。”
穆风神色平静,他走到略微昏暗的角落,被廿七抓住了手。
“跟我回家。”
穆风转过来,高度的酒精袭上头脑,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似乎在疑惑它为什么会被人抓住。想明白以后,穆风抿起笑容,轻轻一吻印在廿七的嘴角。
廿七慢慢睁大了眼睛,因为他听到在这样吵闹的环境里,穆风用一种很轻很轻的声音,对他说:
“我爱你。”
然后连个缓冲的时间都不留,突然推开他就跑了出去。
上了一辆出租车,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