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莹对旁人的看法一无所知,在触摸到王妃脉息的那一瞬间,她便已经抛开一切杂念,只将自己的全副心思都放在指尖。
指尖微微传来静王妃杂乱无章的脉息,那脉动犹如细丝穿着米珠,断断续续一下有一下无地从她的指尖溜过去。
这究竟是什么病症……
谢安莹的心思渐沉。
王妃的脉息又急又乱阴阳逆行。这样的活人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病症她也从未听师父提起过!
谢安莹前世在镇北侯府得遇师父教导,虽不敢说自己已能起死回生,但对她清楚的知道她的医术也绝非寻常人可比的。
尤其重生以来,她既医治好自己的眼睛,又能在众人眼皮底下为江夫人解毒。就连许神医的医术都远不及她。她怎能不自信满满?
可这一次,似乎却是真的遇到难题了。
王妃的身体本身没有什么病症,看看这些精细异常的饮食伺候,就算有病也绝不至于病成这样。
只是她的身体里就像是有一个巨大的漩涡空洞,在时时刻刻吸收着她所有的养分……
“安珍,怎么样?可有什么办法吗?”荣虢郡主似乎感觉到谢安莹的迟疑,她不愿接受现实一般急急道:“安珍你之前给我的万安丸就十分有效,母亲吃了没有吐不说,当日还醒来了两个时辰之久……所以,你一定是有办法的,对吗?”
谢安莹再次将手按在静王妃腕上,又细细听了一回,这才十分肯定的起身回了郡主的话。
“办法我有,但只能缓解王妃的症状。”谢安莹对郡主福身道:“恕安珍无能,恐怕无法完全医治好王妃的病症了。”
谢安莹说完之后,做好准备等着承受荣虢郡主的暴怒或者大哭。
可与意料中不同,郡主没哭,而整个内殿却忽然安静了下来。
所有的奴婢们似乎都摒住了呼吸,只听荣虢郡主一个人的声音犹犹豫豫地问道:“你说的缓解……是缓解到何种程度?”
“表面上。大约能如同你我一半的程度……”谢安莹实话实说。
谢安莹心情不好——她之前还夸下海口与李承霆做了交易!
可这静王妃的病情她的确无法医治。想来用尽全力,最多也就是能让静王妃表面上看起来无碍吧。
“你是说,母妃她能像你一样站起来!?”荣虢郡主却已经失控地抓住了谢安莹的肩膀,声音也瞬间扬高了八度。
不但荣虢郡主失控。这一屋子的人哪一个听见这话会不失控?
多少太医和御厨,在看完王妃之后,都只剩下摇头叹息。别说治好王妃了,就连让她多睁片刻的眼或者多喝一勺汤羹的本事都没有。
而眼前这位谢姑娘居然说能让王妃好起来,而且能好到像她和郡主一般的程度!
这跟起死回生也没有多大区别了。管他根治不根治呢!
在满屋子的嬷嬷和婢女吃惊地注视之下,谢安莹仍旧有些低落:“是能站起来,也能说话进食,还能缓慢的走动。但这是我能做到的极限了。”
谢安莹的低落,完全是担忧自己与李承霆的交易。可她话还没说完,只听“噗通”一声膝盖着地的声音——正是静王妃身边伺候了一辈子的嬷嬷直挺挺地跪在她的面前。
“神医若是能让王妃起身行走进食,老奴原结草衔环做牛做马,以后给姑娘做奴婢去!”
这位嬷嬷的年纪比王妃要大上许多,一身装扮穿戴,比平阳侯府的老夫人也不差到哪去。若不是她对郡主行礼又自称奴婢。谢安莹还真看不出她是个嬷嬷。
这样的年纪,想来是从王妃年幼时就伺候着的。
对于谢安莹来说,没有根治就是没治好。但对于这些经历了一次又一次失望的人来说,王妃哪怕如谢安莹所说,虚弱得像冬天里的花朵一样……那也比现在这样好多了!
老嬷嬷一跪下,一屋子的奴婢都跪了下来。
谢安莹哪敢当这大礼,连忙闪到一边让过,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道:“你们这样倒叫我惭愧。我且先试试,一切等事成再说吧。”
谢安莹好不容易将满地的人都劝起来,这边又被荣虢郡主紧紧握住双手。
荣虢郡主激动得不能自已。眼泪也止不住滴在谢安莹手上:“安珍,你若能让母亲起身行走进食,别说让嬷嬷去给你做奴婢,就是我……”
郡主想说就是让她给她做奴婢都行!
谢安莹赶紧使劲抽出手捂住郡主的嘴:“郡主快别打趣我了。既然要治病,还需做足准备。我与郡主写上一些东西,郡主吩咐人将东西备齐。我明日再来打扰。”
“你不用回去等,母亲病了这一年,王府上什么药材没有?你只管写来我这就命人去准备。”
谢安莹提到治病,荣虢郡主总算转移了心思。这一屋子奴婢也纷纷抹着眼泪。伤感又充满期待地看着她。
谢安莹十分不适应这种众星拱月的场面,尤其是她还什么都没做的时候。
她取过下人递上来的纸笔,先是象征性地摸索了一下纸张的边缘,然后提笔洋洋洒洒地写了足足三大张的药材。
谢安莹能写字,荣虢郡主是知道的。毕竟之前被传成“只应天上有”的那幅桃花图也是出自她手的。
不过这亲眼见到,的的确确仍旧十分震撼。要不是一心惦记着去准备药材,她也想闭着眼睛试试了。
“你们快拿着方子去准备!”荣虢郡主不等墨迹稍干,将药方拎起来就塞进下人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