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的城墙在黑夜中像是一道深邃的伤疤,蔓延在京安城的边缘,将城内和城外划分出两种不同的情景。
城内街道林立,一片安宁,偶有小巷子里透出点点灯火,照亮夜归人的路。
而城外,则是漆黑一片树木茂密,偶有几声怪异的虫鸣鸟叫,传播在夜空之中,更显的四周阴森恐怖。
今夜之前,李承霆的驻军还扎营在城西这一处地界。有他们的营火在的时候,城外这处也是十分热闹且令人心里踏实的。
可从今日下午起,不知军营里收到了什么消息,说是城北处会有探子夜袭,于是李承霆一声令下,将整个营寨拔出,只留下少数人守城,其余兵卒全部调去城北支援埋伏去了。
“哎!你说今夜那边怎么样了?”一个年老兵卒无聊地扣着城墙上的砖缝,“真的会有探子吗?”
“我怎么知道,不过郡王说有,那就是有吧。”另一个瘦小又年轻的兵卒来回走动着答道。
年老的那个继续道:“我也想跟去,就算不能拼杀,也要尽一份力气。可是大家都说夜袭十分危险,我年纪大了……”
年幼得瘦小兵卒眼中露出同样的渴望:“谁说不是呢,我虽看着瘦弱,但也有一身力气的。要不……咱们跟去看看?”
年老的兵卒一愣,随后憨厚一笑:“瞎说什么呢,军令岂能儿戏?郡王说让咱们在这儿守着,那就一步也不能动,说起来不让咱们跟过去,那也是郡王体恤咱们,咱们就别想那些了。放任咱们在这里守城,何尝不是一种信任。”
年幼的兵卒目光闪了闪,低下头去,看不出是失望还是什么。
夜深人静,这里离北城很远,就算那边大动干戈。这里也难听见一点动静。
两人就这样一个靠着墙砖,一个来回踱步,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
忽然,城外的林子里传来一声夜枭的叫声。年老的兵卒猛地抬起头来:“不对!快关城门,上城墙!”
年幼的那个被他的话惊了一下,朝着远处看了看:“别自己吓自己,那是鸟叫……”
“不是京安城的鸟!是北地的夜枭!”
北地……
黑暗中再没有别的动静,两人压低了声音。年老的飞快跑上城头,年幼的则是迅速地冲进门内,摇动销器将城门关上。
古老的城门发出沉重的吱呀声,在黑暗中,像是京安城发出的一声叹息。
城墙上的老兵眼睛亮得像只狼,他紧紧盯着城外那一片古树林,仿佛要从那怪树嶙峋的林子里看出什么来。
可除了刚才的鸟叫,那里再也没有丝毫的动静。
瘦小的兵卒关了城门,也跟了上来:“会不会是听错了?”
“不会!”年老的兵卒目光坚定。
他年轻时曾经与肃王爷一同策马北地,也是上过阵杀过敌的。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渐渐年迈,这才退下来镇守城防。
这几年的安定,让京安城人已经不知战乱之苦,就连他们这些守城的,对于“探子”、“夜袭”也不大放在眼里。
可他不同,北地的风血,北地的鸟叫,都化成骨血,深深烙印在他的身体里了。
他绝对不会听错。
“你看。那里有人。”年老的兵卒没有回头,却对身后人道:“我看见他们了,就在那儿!”
“在哪儿?”身后的声音忽然变了个调儿,听起来十分陌生。
年老的兵卒浑身一僵。慢慢地转回头去。
“你!你是……”话音未落,却见身后年幼兵卒手中一束寒光当头劈砍下来!
他浑身一震奋力向一边躲闪开去。不等他站稳,第二刀迎着面门继续而来。他来不及呼救,拼命向令一个方向腾挪。
可他毕竟年纪大了,手脚没有年轻人那样灵活。先前瘦小的兵卒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力气大的惊人。
年老的好不容易仗着早些年功夫扎实。一脚踢飞了年幼兵卒手中的军刀。
可他自己也因为受惊脱力,站立不稳,一头撞在了城头堆砌的大石之上。
他身子一软,随着石头轰隆一声,坠下城墙……
京安城的西面城墙之上,一声夜枭高鸣,像是回应着树林里之前传来的那一声。
树林中终于有了动静,一声声沉默的拔刀声起,一束束寒光在黑夜里影影绰绰,一小撮人群最先站了起来,渐渐的,他们的身后出现更多的人影。
身材瘦小的兵卒撕掉自己身上的铠甲,将那属于大历朝荣耀的铠甲踩在脚下,露出身上一身黑色的骑装。
他继续仰天长啸,如同夜枭般凄厉的叫声从他的口中传出,催促着林中人夜袭的脚步。
从城墙上看去,外面人影绰绰,足有几百个人。他们都穿着与他一样的黑衣,用同样的叫声回应着他。
瘦小的兵卒眼中浮现出一抹狂热,北地人都身材高大,他的气力虽然不小,但在家乡的士兵中,却也不怎么够看。
可他总算有了别的用处——当他混在大历兵卒之中,没有人会怀疑他。
城门已经被他关上,但并没有下栓,从外面轻轻一推就能进来。等他们进来之后,他就可以凭借着自己对京安城的熟悉,带领着大家在街巷穿梭。
他们今夜的目标,不是袭击城门,而是要袭击城中那些手无寸铁又熟睡过去的人们。
在街巷里杀戮,放火,这样一来,京安城势必大乱,就算李承霆再有本事,也无法将他们一网打尽。
而今夜之后,他就是北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