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跪伏在地的山阳县令徐旺瞥了瞥这位年轻的皇子,闪着眼,忽然道:“依《大明律》,若无皇上的圣旨,任何人是不得打开地方州府的府库的!”
“什么”,朱棣似乎没听清,声音悠然抬高,死死盯着徐旺,狞笑道:“徐旺,你说什么?本王没听清。你且再说一遍?!”
眼见朱棣发作,众人心头都是一紧,手心都捏出汗来。
丘福却老成持重,生怕朱棣一时动气杀了这山阳县令,那可是要惹出大麻烦来,忙起身朝徐旺断喝道:“大胆徐旺,圣上赈灾的旨意早已是下了,你山阳县如何便不能开仓赈灾了?你兀自强辩,莫不是要作死么?”
被朱棣打得措手不及的徐旺原本软得跟一滩烂泥似的,此时方才渐渐缓过神来,跪在地上,想着此时是万万是退不得的,便又争辩道:“哼,圣上确有旨意赈灾,可旨意是要成都府调粮至豫苏等地救济,并没说要各地州府打开自己府库。况且这些灾民均不是出自我山阳县,为何便要开我山阳县府库来救济他们?若是天下灾民得了消息都一窝蜂地涌进来,敢问你们又该如何收拾?我山阳一县的府库便能救得了天下所有的灾民?”
丘福素来讷于口舌,被他一通强辩,不禁也是一呆,愣愣说不出话来。
朱棣却已是勃然变色,上前一步狞笑道:“本王方才已经说了,不与你做口舌之争,你若要争辩等到了三法司衙门再说不迟。如今本王只问你一句,本王要开仓赈灾,你开是不开?”
徐旺被朱棣的气势摄得一矮,心头噗噗乱跳,旋即咬了咬牙,强自镇定,硬挺地回道:“殿下所为与法不合,恕下官不能从命!殿下若要开我山阳县的府库,那便杀了我这个山阳知县就是!”
“你以为本王不敢么?”朱棣脸色冷峻,语气却忽然淡了下来。
“嘿嘿嘿”,徐旺眼见和这个燕王结梁子是结定了,索性放开了手脚,冷笑着呛声回道:“没有旨意擅杀朝廷命官,这罪可也不轻啊。燕王殿下可要想清楚才好,值不值得为了一群叫花子和下官这个七品芝麻官的脑袋,赔上您自己的王位?”
“好,好,你替本王计较得好啊”,朱棣不禁一笑,闲适地踱了踱,来到丘福带来的一名护卫跟前站定,驻足沉吟起来。
众人皆以为朱棣万不会为了一些灾民不要王位的,此番救灾怕要泡汤了。
那山阳县令徐旺见一招击中朱棣软肋,也正自暗暗得意。
不妨却在此时,朱棣猛地抽出护卫的腰刀,也不说话,手起刀落,只见白光一闪,竟生生将个山阳县令徐旺的头颅一刀砍了下来。
头颅咕噜噜地转了两圈方才停了下来,鲜血喷得近前的洪师爷等人一身一脸,早有几个胆小的“妈呀”一身吓昏了过去。
那徐旺竟连呼喊一声都来不及便已经身首异处,圆睁着的眼睛里满是吃惊。
就连朱棣身后的黄淮等人都惊得五神迷乱:一边对朱棣仗义救灾而感佩,一边却又对他谈笑间杀人于眨眼之间的手段而惊魂不定。
丘福见阻拦不及,暗暗叫苦。
只有鲁莽性子的朱能高兴得哈哈大笑,兀自来到徐旺的尸身跟前踹上几脚,笑道:“奶奶的,你个泼皮无赖,让你死得这么痛快算是便宜你了。”
朱棣提着兀自流血的钢刀,阴沉着脸,来到洪师爷一众属僚跟前,指着徐旺的尸体冷笑道:“哼哼,本王要开仓救灾,胆敢阻拦者,这山阳县令就是你们的榜样!”
洪师爷等人早已吓得失了魂,生怕朱棣一柄钢刀落到自己头上,忙不迭地附和道:“开仓救灾,愿为燕王殿下效劳!开仓救灾,愿为燕王殿下效劳!”
朱棣满意地一笑,回身踱了几步,悠然命令道:“丘福,令你及黄淮、金幼孜,计较清楚了,带领二百军士立刻开了府库粮仓,连夜施粥。凡是灾民,不论来自何地,一律依父皇旨意,赈济白米一石。若是这山阳县再饿死一个灾民,或是哪个灾民领到的粮食少了一两,本王便要拿你是问!”
“得令!”丘福在燕王府多年,心知这燕王行事犹如军法,最是违拗不得,忙起身领命,带着黄淮、金幼孜扬长而去。
“夏元吉”,朱棣又高声唱名道。
夏元吉早已看得呆了,听朱棣叫自己的名字,忙上前一步,学着丘福模样,跪倒高声道:“草民在!”
朱棣稍一沉吟,断然道:“令你带领郑和,及五十名王府护卫、山阳县衙从吏,立即赶赴高家堰下游,扒开南面堤坝,泄洪救灾”,说着朱棣想了想,又道:“但凡河道之事,允你权宜行事,不需再报。”
夏元吉素来喜欢治河,朱棣这半日与他三人交谈,早已发现了此人的本事。
夏元吉自从在淮水下了船,沿着堤坝一路查看,早已觉得这山阳县的河道工程破烂,设计鲁钝,却苦于无权,又无人赏识,英雄无用武之地罢了。此时得了朱棣的将令,心头顿时欢喜得不得了,脸上都放出光来,应声领命而去。
眼见着灾民千恩万谢了随着丘福等人开仓领粮去了,郑和也去随着夏元吉去泄洪,原本热闹的县衙顿时只留下朱棣、朱能及二十几名王府护卫,静悄悄的,恍如隔世。
见朱能正指挥着护卫收拾堂下徐旺的尸首,朱棣这才缓过神来,坐在太师椅上抚着额头忧虑起来。也不知洪武皇帝得知自己这么措置会不会大发雷霆?兴许真会如那徐旺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