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达为叶大旺夸耀战功,其余将佐哪个不是跟随徐达从死人堆里滚出来的,哪个身上没有一点战功呢?因而都巴望着徐达能跟自己说上几句话,让自己也露露脸。
陈亨心头却不是滋味儿,断然朝众人一摆手,上前一步道:“大将军一路劳累,北平府的文官们都在城内设下了酒宴,只等大将军入席呢。至于大军嘛,下官瞧着云平驿场地势平坦,较宜驻军,因而营帐和粮草、酒食都已安置在那里,所以,请将士们移步云平驿吧?!下官原想着让军士驻扎在百花山一代,山清水秀也可以去暑,哪里想到秦晋的流民已然盘桓到了百花山、延平山一带,甚至芦苇荡都挤满了流民,在下官严防死守之下才不至于闯进城来。至于在百花山驻军,恐怕也只好作罢了!”
“哦?”徐达眉毛一挑,深邃的眸子闪过一丝涟漪,瞥了一眼,见是陈亨,沉静的脸上闪出一丝微笑,抱拳道:“哦,原来是国丈陈大人啊?”
陈亨虽然也是国丈,可如何能与徐达这位国丈相比?被他一瞥之间背脊竟然冒出一股莫名的凉意来,暗道这翁婿二人竟都威名极重且都是人中之精、极难对付的角色,心中不禁有些沮丧和怯懦起来,忙也抱拳回礼:“岂敢岂敢?下官北平都指挥使陈亨参见大将军!”
徐达忙一把扶住:“北平府的官员都在里头?那如何敢当?”,说着扭头朝汤和、傅友德对望了一眼:“咱们这就赶紧进去吧,可不要让北平的官员久等了”。
说着徐达就径自往里走,一边回首对陈亨道:“如今北平民生凋敝,百姓乃是根本啊,岂可一味严防?奉旨来北平安置流民的承宣布政使李彧已然去成都调粮了,不日便可运到北平。我们此次北征也自带了许多粮草,还可应付一时。陈大人为我们预备的粮草酒食,就先发与流民吧。只要填饱了肚子,再去安顿他们就简单多了。”
听着徐达这似责非责、似劝非劝的话,陈亨想驳,却又觉得自己没有占得一星半点儿的理儿,如何敢与这位名望权势仅次于洪武皇帝的人搅闹?陈亨脸色红了红,低头闷哼了一声,只得低头跟在身后不再多言。
徐达领着众人进了永定门,经施仁门进了原金的皇城大院,里面已然摆上了几十桌酒席,一群文官见徐达进来,忙黑压压地跪了一地。徐达忙叫了声请起,却不入席,转身又看了看身后的一众武将,稍一沉吟,望着众人热辣辣瞧着自己的目光,一笑道:“徐某奉旨北征,以北平的根据之地,却还没有去参拜燕王殿下,这可不是人臣之礼啊”,说着扭头看着汤和、傅友德二人“咱们可不能失礼,且去拜见燕王殿下听训吧!”
汤和、傅友德二人都是朝廷机枢重臣,始终随侍洪武皇帝朱元璋,深知这位皇帝的性子,眼见着不少功臣被贬得被贬、被杀的被杀的,怎么敢在礼仪上有半点差池?忙都点头称是。
眼见着徐达等三名开国元勋要去拜燕王,其余大小官吏如何敢不从,忙不迭地就跟了过去,一时间北平的文武官员从没有这么齐整,几百人的队伍,迤逦朝隆福官而去。
在隆福宫外护卫的邱福、朱能等人见来了这么一大群文武官员,由燕王的岳丈徐达领着来到宫前,忙不迭地入内禀报。燕王朱棣其实早得了北征大军入城的消息,此时听说百余名官员在岳丈的率领下侯在了门外,稍一沉吟,要吩咐郑和去取官服来换上,想了想却又止了,穿着一身圆领窄袖米白袍服,踩着黑乎乎的千层底踢死牛靴,信步就踱了出去。
见这位年轻皇子出了隆福宫门,徐达率先就跪了下去,高声道:“钦命征虏大将军,魏国公徐达,拜见燕王殿下千岁——”。
其余人等见徐达如此,哪里还敢站着啊,顿时学着徐达的样儿,报了名儿就磕下头去。一时间,隆福宫到时雍坊间的石板过道上黑压压的跪满了北平府的文武官员。朱棣来北平就藩近一年,还是头一次见到了这许多官员,受到他们如此恭敬地跪拜,俨然成了这北平府的皇帝似的。这位年轻王爷还是头一次感受到权利带给他无上尊严的快感,心中血气不禁涌了上来,脸都涨得通红。可年轻的燕王心中最是清楚不过,这北平府的官员会在今日对自己如此恭敬,并不是因为他是这里藩王,而是因为跪在上首的那位岳丈——魏国公徐达。自己要统御北平,路还长着呢!
朱棣忙快了两步,一把扶起?发斑白的徐达,一边笑容可掬的吩咐众官员:“诸位都请起吧”,一边又去搀同为领兵将军的汤和和傅友德两位老臣。因洪武皇帝朱元璋几次三番地下派诸皇子去中都凤阳讲武受训,傅友德都是讲武的主官,因而算得是一位师傅,燕王对其也多了几分恭敬,拉着傅友德的手亲切道:“颍川侯精神越发的康健了,难怪父皇此次北征舍得派你出来了。往年父皇可都是把你当宝贝一样,不是留在应天就是在中都,?臾离开不得呢。”
傅友德于往年讲武受训,与太子朱标以及秦晋二王比较亲近,这也是因为觉得日后皇位逃不出这三位皇子。对这位与兵士泡在一起的燕王,心中虽也喜欢其勇武,却并没有特殊照顾过。直到洪武八年之后,燕王势力渐起,又与魏国公徐达结为了姻亲,方才发觉这位皇子乃是一位伟器的材料。如今见他跟自己如此亲近,倒有些不好意思,转脸指着汤和说道:“下官老迈了,论起精气神儿,咱们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