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天又黑了,雨依旧在下,然而这一切对于深埋废墟底部的萧尧来说却什么都看不见,她全部的感知和心弦都系在了身体越来越冰冷的殷重身上。
“殷重你醒一醒呀!你应我一声,说说话好不好?”
然而无论萧尧如何声嘶力竭的呼唤,都无法挽回殷重逐渐流失的体温,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她甚至连他的呼吸都感觉不到了,要不是紧紧相贴的胸口尚存一丝微弱的起伏,她几乎以为男人就这么去了。
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只有在濒临灭亡的时候,人才能直面自己的最真实的内心,就连萧尧也不例外,无论是慕少黎,还是那个意外流失的孩子,从前横亘在她与殷重之间难以跨越的阻碍,在生死面前都变得无足轻重了。、
鼻尖充溢着殷重身上浓烈的血腥味,令萧尧惶恐得全身每一粒细胞都在恐惧的颤栗,心痛得快要炸裂凯雷,胸腔里仿佛有一只肉眼看不见的怪兽在将她脆弱的心脏一点一点撕开蚕食殆尽,浑浑噩噩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她不想要殷重死,她宁愿自己死也不要她死!
萧尧吃力的抬起手臂,艰难的伸进她和殷重之间,凑到自己唇边张开牙齿用力咬住,她这才发觉自己的手臂早不复记忆之中的丰腴纤细,短短几天之内迅速瘦成了干柴一样的皮包骨头,不禁扯起干涩的嘴角绽放一丝绝望的苦笑,如此油尽灯枯的身体恐怕撑不了多久,如果她和殷重之间只有一个人能够活下来,她希望那个人不是自己。
主意既定,坚硬的牙齿咬破了手腕间突出的血管,滚烫的鲜血源源不绝的流了出来,流进殷重的嘴巴里,仿佛她正将自己的生命融入他的骨血里,即便她死了,男人也会带着她的一腔热血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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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亚文和孟熙梵死里逃生,被殷黎从悬崖上救了起来,由于两人满身满脸都是乱七八糟的泥浆被糊得完全认不出本来面目,殷黎根本没有发现他俩竟是熟人。
殷黎见他俩的穿着行头不像是山里的村民,便以为他们是进山探险的倒霉蛋,反正他俩也没有受伤,把人救起来之后就打发俩人尽快离开。
“接下来还有余震,山里不安全,你们尽快出山,要是下一次再遇见这种危险的情况可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不料两人丝毫不领情,不依不饶道:“你们也是要去唐家沟吗?我们和你们一起去!”
殷黎想都不想就拒绝,“我们进山去救人,你们两个手无寸铁的普通人还是不要凑热闹了!”言罢带领士兵转身就走。
两人急急忙忙的追上去,高声道:“殷先生你不认识我们了吗?我们是小尧的朋友,乔亚文和孟熙梵啊!”
殷黎一惊,果然停住了脚步,“你们特意来就萧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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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黎这些天最常做的噩梦就是殷重丧生地震尸骨无存,每每醒来都得惊出一身冷汗,他不知道如果噩梦成真他该怎么和父母交代,因此当他从乔亚文和孟熙梵口中得知殷重和萧尧就在前面村子里的消息的时候,别提有多高兴,他坚信以殷重的能力即使在地震中也能自保平安无损坚持等待救援,然而他忽略了殷重身边还有一个萧尧,至于为了保护萧尧,殷重会做出何种举动,完全就成了未知数。
然而当一行人到达唐家沟的时候,饶是士兵们见过众多灾难现场的惨状,依然不禁为眼前的满目疮痍的景象咋舌。
全村上下找不出一片直立的墙壁,瓦砾碎石之下随处可见断肢残臂,即使连日暴雨冲刷已经祛不尽空气里弥漫的血腥味,天色暗沉,村子上空仿佛笼罩着一层淡红色的血雾,除了沉闷冗长的雨声,听不到一丝活物的声音,整个唐家沟变成了一片从地狱中升起的死亡之地!
“你们确定我哥和萧尧在这儿吗?”殷黎馋着嗓子问到,这并不是他见过最凄惨的灾后现场,却是最令他痛心的,因为他的哥哥和嫂子两个最重要的亲人就困在这里!
“是……是这里。”乔亚文哆嗦得说话都不利索,无论他心里如何抗拒都改变不了萧尧确实在这里的事实,整个村子都变成了这样萧尧还有多大的可能活着,他不敢细想。
“好了!行动!”殷黎狠了狠心,一声令下,士兵们立即取出生命探测仪一寸一寸的在废墟中搜索,不放过任何犄角旮旯。
乔亚文和孟熙梵也没有闲着,拒他们是为了救萧尧而来,但是如果能够顺道救到其他人也算是功德一件,两人扯着嗓子一路高呼:“有人吗?我们来救你们了!”每喊一声都要停下来很久,静静的凝听是否有回音。
然而他们嗓子都叫哑了,依然没有丝毫回应,而殷黎和士兵们同样毫无进展,从村口走到村中,途经几十户人家,生命探测仪就跟坏了一样一点动静都没有,所有人的心情都坏到了极点,绝望牢牢笼罩在头顶。
“还有大半个村子没有搜呢,大家不要放弃,我们再去前面最大的废墟看一看!”殷黎朗声道,声如洪钟,语气说不出的坚定振奋,顿时令所有人重新振作,只有在没人看到的时候,殷黎的眼中才稍微流露出深沉的担忧和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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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尧尧你听,有人来救我们了!”
幽暗的废墟里,殷重还没来得及从即将获救的喜悦中清醒过来,就后知后觉的尝到了空腔里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向来冷静自持如殷重,居然也有一瞬间脑海里一片空白,甚至不知道应该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