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清韶看着虞显之无声地跪伏在地,行了大礼,只说了一句“微臣告退”,然后缓缓后退到门口才转身离去。
这也是他决意早日除去定南王的一个原因。
定南王通过云华郡主,已经和虞家搭上了关系。
虞家本就是传承六百多年的世家,历经人世沉、改朝换代而屹立不倒,他们的忠心多是向着自己的家族,而不是天泰或者贺家。
虞攸之如今是当朝首辅,在他不在京城的那段时间里,暗地中已经建立了不小的政治势力。
虞家代表的世家在他和凌玄翼发冲突时,会站在谁的一边,贺清韶完全没有把握。
为了提高天泰国力,贺清韶已经立意改革。
在游历途中的所见所闻,让他知道天泰朝这颗大树已经被无数蛀虫啃噬得创痕累累。如果不消灭这些蛀虫,这棵看起来枝繁叶茂的大树很快就会失去机,成为众多**物的集合场。
想要不死,只有一条路——改革。
而要进行改革,就必然会损害既得利益群体的切身利益,必然会有一大批在朝野之中具有影响力的政治集团或明或暗地进行阻挠。
到那个时候,如果凌玄翼和这些对改革不满的政治势力相结合,贺清韶的皇位都有危险。
所以,他必须先除去凌玄翼,趁着这些世家还没有明显倒向凌玄翼的时候。
然后,利用南疆的内应将南疆的局势搅乱,扔一个定南王的王位去让凌家的一众庶子去狗咬狗去。南疆就再也不足为惧。
在这种时候,他才有可能专心去推行改革,让天泰重焕机。到时候就算是有什么人阻挠,没有任何后顾之忧的贺清韶,携诛杀凌玄翼之威,也绝对能够将所有阻力镇压下去,将他的改革计划推行到天泰的每一寸土地上。
能等吗?不能等。时不我待,这就是贺清韶的切身体会。
而这些,他并没有详细地告诉虞显之。虽然虞显之是贺清韶非常喜欢也非常信任的臣子,但是他姓虞。
如果虞家知道他杀了凌玄翼之后,就要对世家下手,他们怎么会坐视凌玄翼这个强有力的盟友处于危机之中呢?
所以,贺清韶只能对虞显之含糊其辞。
虞显之显然也是个聪明人,听出来贺清韶有重要的理由没有告诉他,所以在劝谏无效之后,长跪行礼而去。
贺清韶再次靠在背后的厚垫子上,闭上了眼睛。
死在此一举。
春容阁,秋日的萧瑟好像根本没有影响到这个小小的院落。
因为贺清韶对于华贵后的各色鲜花从未断绝,即使是到了秋天,也仍然有春天百花争艳的美丽景象。
而春容阁前,荷叶高举,在凉爽的秋风中摇曳着身姿,虽然荷花的踪迹已经逐渐消失,却仍旧不减满池秋水、荷叶田田的韵味。
云轻染坐在池边的大树下,目光怔怔地望着眼前的荷池,心思却明显已经飞到了九天之外。
身边的宫女轻轻为她披上一件薄披风:“主子,天凉了,不可在外久坐。”
看到云轻染一点也没有反应,宫女帮她轻轻掖了掖衣领:“主子,女人家最怕受寒,对子嗣不利。”
云轻染似乎有所触动,她扭过头来,看着身边满面关切之色的宫女,咬着下唇说道:“采薇,这世界上,只有你一个人关心我。”
采薇轻轻叹了一口气,上前扶着云轻染站了起来:“主子救了采薇的命,采薇说了,以后采薇的命就是主子你的。”
云轻染在树下呆坐的时间太长,腿都有些麻了,一站起来就惊叫一声往一边歪倒。
采薇个头娇小玲珑,力气显然也不大,虽然用尽全力却仍然无法阻止云轻染侧倒的趋势。
她看到情形不妙,用力将云轻染一拽,而自己却抢在云轻染之前猛地侧扑在了地上。
云轻染正好摔倒在采薇的身上,砸得采薇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不过,她根本没有管自己的痛楚,而是缓缓转过身体,仰面朝天,然后动作十分小心地坐了起来,让砸在自己身上的云轻染慢慢靠在她怀里。
“主子,你没事吧?”采薇的额头蹭破了一层皮,脸上也满是灰尘,可是眼睛里全是对云轻染的关心。
云轻染揉了揉腿:“没事。就是腿麻了一下。”
“都怪奴婢太粗心了。”采薇自责地说道,“竟然忘了主子在这里坐了太久,可能会腿麻了。早应该给主子揉一揉才对。”
她伸出双手想要给云轻染揉腿,可是一伸手就让云轻染看到,她的双手手心都已经被蹭得脱了皮、渗出缕缕血丝。
采薇连忙缩回手去:“奴婢失礼,手太脏了,不能碰主子的衣服。”
云轻染看看自己除了衣裙有点凌乱脏污之外,身上一点伤痕都没有,而同样是青春少女的采薇,却额头、双手都蹭破了。如果额头留下疤痕,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啊。
这个采薇是两个月前她无意之中救下来的。
当时她听见有人哭泣求饶,看见一个胖大嬷嬷正在用板子抽打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女,偏偏就在距离春容阁不远的路边上,吵得人头疼,就派一个宫女去说了几句。
那个嬷嬷知道华贵人是圣上**爱的嫔妃,所以十分谄媚地巴结了几句,就将那个少女放开了。
没想到,当天晚上那个少女就跑到了春容阁来投奔她。
云轻染本来无意在宫中收留来历不明之人,可是那个少女自称父亲曾是太医,因为卷入当初的宫廷之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