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亲王嘿嘿一笑:“若是宫先生此次求粮无功而归,却不知吐蕃王还有没有心情听国师的上谏之辞?”此言已是不折不扣地威胁了。/
宫涤尘双掌合十:“国师精擅天理,早就推算出涤尘此行的结果。”
泰亲王抚掌大笑:“久闻蒙泊国师学究天人,精研佛理,想不到还会测算气运?却不知他如何说?”
宫涤尘耸耸肩:“涤尘临行前,国师曾细细交代了一番。千岁想不想知道与自己有关的几句话?”
泰亲王眉尖上挑:“宫先生但说无妨。”
宫涤尘微微一笑,从容道:“国师曾告诫涤尘:此次京师之行一为吐蕃求粮,二来可见识一下中原风物。但结交各方权贵时却要千万小心,莫要陷身于贵朝的诸般争斗之中,不然轻则会有性命之忧,重则有亡国之虑。”
泰亲王不快道:“国师未免太过危言耸听。京师中将士归心,朝臣用命,何来诸般争斗之说?”
宫涤尘拍额一叹:“千岁何必欺我?吐蕃虽地处偏远,但对京师形势亦略有耳闻。”他话题一转:“国师有言:涤尘入京求粮,按惯例五日内进殿面君,成败未知。但若此前有当朝亲王重臣来访,则必会是不虚此行。”
泰亲王哼道:“本王找你不过是一时之兴,莫非国师竟能提前预知么?”
宫涤尘洞悉般释然一笑:“即便千岁不来,岂知朝中其余文臣武将又不会来?譬如太子殿下与明大将军或许都想见见我这远来之客。”此语一出,泰亲王立知宫涤尘虽然来自偏远吐蕃,却对朝内几大势力了如指掌。宫涤尘不待泰亲王答话,又续道:“不过国师亦说起:若是太子先要见我,可称病婉拒之;若是明将军先要见我,可推托虚应之;唯有千岁见我,方可诚心一见。”
泰亲王动容:“这是什么缘故?”
宫涤尘摇头,言语间却似是大有深意:“国师并没有解说其中原委。我虽有百般猜想,却也知道并不应该说出来。”
泰亲王愣了半晌,大笑道:“不过蒙泊大国师千算万算,怕也算不出本王会给他带来什么礼物!”
飞琼大桥边四盏红灯中的第三盏蓦然一亮,就似是腾起了一团红雾,在夜色中尤为醒目。泰亲王精神一振,将望远镜放于眼上,一面以指示意。宫涤尘早有感应,目光若电般射向峰下京城中。
但见从连接飞琼大桥长达二十余丈的御道上缓缓行来一队车辇。那车辇辕长一丈五寸,辇座高三尺四寸,以四马牵行,八卫跟随。车辇外饰银螭绣带,金青缦帐,以黄木棉布包束,上施兽吻,红髹柱竿高达丈许,竿首设彩装蹲狮与绣着麒麟的毡顶。
宫涤尘心中一震,他虽来自于吐蕃番外,但自幼熟读中原诗书,颇知礼仪。只看此车辇的派头,便可知大致推测出里面乘坐的必是朝中重臣。
车辇行至桥头积云亭处停下。八名随从垂手肃立,从车辇中走下一人,头戴七梁金冠,身着丹矾大红遮膝衫服,腰束玉带,白绢袜,皁皮云头履鞋。由于宫涤尘居高临下,被那人的金冠挡住视线,看不清此人的相貌,但那人虽仅仅踏出几步,龙行虎步之姿却隐带起风起云涌之势,足以令人心生畏惧。他于亭边负手站立良久,似在凭吊昔日阵亡将士,又似在默然沉思,蓦然抬眼,遥遥往凝秀峰顶上望来。
虽是明知山顶上的树木必会遮住那人的目光,但宫涤尘还是忍不住生出一种闪往旁边树后躲避他视线的感觉。同时他明显发觉到泰亲王与高德言的身形亦是一震,以眼角余光扫去,但见两人皆是一脸着紧之色,眨也不眨一眼地望着飞琼桥上的那人,泰亲王执着望远镜的右手亦在微微颤动着,口中似乎还喃喃有词。到了此刻,他已对车辇中那人的身份确定无疑。
宫涤尘心底蓦然泛起五分畏怖三分敬重与二分犹疑,有心用言语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想不到千岁叫我来此,竟是要看看天下第一高手的风采!”只看桥边那位大臣的威严雄姿、激昂风范,普天之下舍明将军其谁!
“宫先生身为吐蕃使者,迟早可见到明将军。”听到宫涤尘言语中对明将军不无敬重之意,泰亲王故作镇静的语音中似有一份枯涩之意:“如果本王仅仅奉上如此大礼,又凭什么能让宫先生动心?又有何资格妄请宫先生转告令师?嘿嘿,天下第一高手,难道在宫先生心目中,明将军的武功还在以为蒙泊大国师之上么?”
宫涤尘微笑:“左右不过是一些虚名,岂会放在国师心里。”他猜测着泰亲王的语中含意,深吸一口气,将天缘法眼运至十成,往飞琼大桥周围细细看去,越看越是心惊,神色渐渐凝重起来。
泰亲王炯炯目光一直盯在宫涤尘的脸上,见他凝目良久,起初脸上露出诧异之色,却又按住心潮,仍是一付万事不萦于怀的模样,心头亦暗生警惕:这个年轻人如此沉得住气,绝不简单!
高德言干笑一声:“宫先生身为蒙泊国师的大弟子,必是目光如炬,不知可看出什么蹊跷么?”
宫涤尘冷笑道:“此份大礼确是不同凡响,而高大人仅仅用了十万两银子就能将这个惊人的消息探听出来,神捕之名果不虚传。”高德言听宫涤尘的语气,怎不明白他话中嘲讽之意,只是不知应该如何接口,讪笑一声。
宫涤尘手指飞琼大桥,缓缓道:“那桥亭边树顶上精光微动,桥洞底草木轻摇,行船凝立不前,水下波光敛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