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容笑风却并不承明将军之情:“正因为你视我为友,千仇亦视我为友,所以我才必须死!”
明将军微微一震:“千仇的死让我深受打击,你完全有机会寻机逃走,为什么要主动承认身份?就算要死,也不必急于一时。”
“哈哈哈哈……我知道我无法瞒过你的眼睛,之所以主动坦白,那是因为我想告诉你一句话,并且希望用我自己的性命让你相信这句话。”
“什么话?”
“我并不知道盗取佛珠的后果。”容笑风神情凄厉:“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在将军府多年,天行与千仇都是我的好友,就算化解不开与你的仇怨,也不必迁怒于他们身上。如果知道将造成千仇的死,我决不会盗取佛珠。”
明将军沉默许久,轻轻点头:“我相信你。”
“如此,我死而无憾。把我和千仇一并烧了,也算给她一个交代。至于我与明兄之间的仇恨,亦由此而止!”容笑风的目光扫向昏迷在许惊弦怀中的凭天行:“告诉天行,我对不起他。哈哈哈哈……”笑声未落,他猛然一掌击在前胸上,四笑神功反噬自身,登时一口鲜血喷将出来,立时毙命,脸上犹挂着一幅了尽尘世恩怨后洒脱的笑意。
许惊弦胸中巨恸,欲哭无泪。容笑风那一眼不仅望着凭天行,也望向了他。他突然就知道容笑风自尽的另一个重要原因:他早就已经认出自己就是许惊弦,所以宁任一死来保全他。
当年与许漠洋、林青同聚笑望山庄炼制偷天弓的六人之中,相较于义薄云天的杜四、天真烂漫的杨霜儿、毫无心机的物由心,他一直不喜欢容笑风,觉得他城府较深,颇有心计,缺少男儿之间以死相酬的万丈豪情。
但这一刻,容笑风的死却让他无比震撼:原来他也是一个宁为知己捐生、淡漠生死的好汉子!死亡并不可怕,只要能用这样极端的方式求得心灵上的平静,更有何惧?
看到容笑风当场自尽,许惊弦的心里突然涌起一种站在明将军面前承担一切的冲动,但他却努力忍耐了下来。他知道,无论是他还是容笑风,对于挑千仇的死都只是无心的错失,真正的罪魁祸首,是丁先生。他一定要坚强地活下去,有朝一日好让那个阴险的瞎子付出应有的代价!
听到容笑风临死前直言了断彼此恩怨,明将军亦不禁动容,痛声道:“容兄,黄泉路远,且自珍重!”回头吩咐士卒:“按他的遗愿,与千仇一并烧了。”每个人都能够听出来,一向从容自如的明将军,此刻声音竟是有些发颤了。毕竟他已年过半百,接二连三的打击已让他快到了承受的极限。
“报!”但见远处一名传令兵飞马赶来。众人皆是一惊,如此深夜传来的消息,恐非佳音。
明将军勉强保持着镇定:“报上来。”
“兰州紧急军情。吐蕃五万大军已出了吐谷浑,正缓缓朝我军防线逼近,意图不明。”
明将军脸色大变,喃喃道:“好个吐蕃王,想趁机浑水摸鱼么?”一旦吐蕃大军乘虚而入,只要攻破了副帅马绍布置在兰州、临洮一线的防御,就将挥师中原,直袭京师。
这最后一道重压让明将军几乎喘不过气来,急怒攻心,他口唇微微颤动着,面容一下子仿佛苍老了十几岁,终于艰难地从嘴里挤出两个字:“退兵!”与这两个字一并迸出的,还有一道猩红的鲜血。
“将军!”众将大惊,齐齐围了上来。
明将军奋力推开诸人的搀扶,努力在脸上摆出若无其事的神态,但那从未有过的黯淡眼神却隐瞒不了他的虚弱,让众将心生沮丧。
“为防奸细泄密,三军重新整编,即日开拔。”说完这句话后,明将军又是一声闷咳,再度吐出一口血来。
许惊弦扶着凭天行,并肩坐在草坪中。在他们前方五尺处,一片焦黑的土地还冒着尚未散尽的烟雾。就在半个时辰前,那里才刚刚焚烧了挑千仇与容笑风的尸身。
凭天行呆呆望着心爱姑娘曾经躺过的地方,痴泪狂流。他被明将军点了穴道,一直昏睡着,甚至没有机会再见到挑千仇最后一面。何曾想到,就那么一眨眼间的疏忽,就已天人永诀。
“容笑风自尽前让我告诉你一句话:他对不起你。”
“那有什么用?千仇已经死了……”凭天行喃喃道,似乎还不能接受这个可怕的事实。
“凭大哥,你振作些。”
“嗯,你说得对,我应该振作些,不然千仇在九泉之下,亦难心安。”
许惊弦才舒了一口气,凭天行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小兄弟,你老老实实告诉我,千仇真的死了么?”
许惊弦望着凭天行魂不守舍的样子,更觉心痛,也不知应该如何出言安慰他,唯有黯然点头。
“不对不对,将军对我和千仇最好,怎么会不让我看她最后一眼?会不会她只是受了重伤,怕影响她的治疗,所以才瞒着我?”
许惊弦怎么忍心告诉凭天行挑千仇死后的惨状,呆怔无语。
“我见她中毒时满脸发黑,难道是破了相,怕我失望,所以才不让我知道?”凭天行已被挑千仇之死激得失去了理智,口中念叨不休。
许惊弦怕他失心疯了,索性顺着他的意思圆谎:“算被你猜中了。千仇姐姐说啦,如果能治好她的面容,就会回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