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颤声问道:“他……到底是死是活?”这确是诸人心底的疑问,说这白衣人是活人却无生气,若说是死人却为何能端然坐于房中?而那些原应是守卫的吐蕃士卒是否都是被他制住或杀死了?
任天行上前两步,略一拱手,沉声道:“这位大师想必在此悟禅,我等凡夫俗子还是不打扰大师清修为妙。”话虽如此,他却并不退后,炯炯有神的目光反而锁定对方,他武功精深,早看出白衣人虽然口鼻呼吸皆无,但胸腑间内息流畅,循环相生,分明是正在修习一种与中原路数截然不符的武功。
任天行身旁的顾思空凝立不动,呼吸却骤然长短无序起来,似乎正在运用某种神秘的功法调息。白衣人敌友难辨,顾思空江湖经验丰富,先放下与任天行的嫌隙并肩对敌。金晋龙却是若有若无地叹了一声,这一路平安行来,总让他有风雨欲来的危机感,直到此时白衣人乍然现身,反倒令他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顾、任、金三人各自暗运神功戒备,但那白衣人宛若枯树老根,动也不动一下,不知是无意相抗,或是根本不知。
众镖师虽不知任天行与顾思空的本领究竟如何,但从平日行事亦可瞧出两人的高手风范。此刻尽管无法判断那白衣人的底细,但仅看任天行与顾思空如临大敌的模样,傻子也能猜到对方绝不会是个死人。
忽又见那白衣人身子几无察觉地微微一动,一位镖师忍不住高叫道:“管他是人是鬼,大家并肩子上啊……”这些镖师虽然武功不高,却都不乏江湖经验,原不会如此大失方寸。但这白衣人的出现实在太过诡异,这句话引发了蔓延在每个人身上的紧张情绪,大伙齐声呼喝,看来只等有人一声令下,就会一拥而上把那白衣人斩为肉泥。
金千杨此刻方摇摇晃晃地挤上前来,见到房中情形,惊讶道:“这是怎么回事?”与此同时,原本如若僵尸的白衣人蓦然抬起头来。
刹那间,在场每个人心中都突然产生了一些难以对外人道的荒谬念头。“铿铿”几声,有几名镖师已拔出刀来。但与刀光同时亮起,甚至比刀光更亮、比雪光更寒的,是白衣人的两道目光!
这两道毫无预兆乍放的目光是如此冷凛、如此突兀,除了任天行与顾思空在原地岿然不动,包括金晋龙在内其余人都不由退了半步。
但奇怪的是,那两道目光刹那间变得温暖起来,每个人都可以清楚地感觉到白衣人并无任何挑衅的意思,而只是用一种充满着研究意味的目光扫向自己。
房内忽传来白衣人一声古怪的叹息,听在每个人耳里,轻若飞絮落地,却又如重捶击胸。从白衣人的喉中突然发出了类似呻吟的怪异声音,无数似诗非诗、似偈非偈的话语由他口中倾泻而出:“结愿蜉生。逆心往归。魔障划念。焚敛华梦……”起初他一字一句,像是生怕别人听不明白,又似是说不清楚汉语,每个字都要拼尽全力。渐渐地越说声音越大,越说语速越急,似诵经,似梦呓,一口气不停歇地说下去,也不知要说到何时。
众人相顾茫然。看着那白衣人浑如入魔的样子,金千杨忍不住道:“这个人莫非是个疯子,大家根本没必要这么紧张嘛?”除了任天行、顾思空、金晋龙与罗一民外,其余人都哈哈大笑起来。或许对他们来说,故作轻松的嘲讽、蔑视对方才是化解莫名惊惧的最好方式。此时此刻,也只有故意放声大笑才能让他们紧若绷弦的心情平复下来。
白衣人忽抬头道:“在下偶发奇梦,倒令大家见笑了。”在他杂乱的话语中突然夹上这没头没脑的一句,反而惹得众镖师笑声更大了。
这是一个四十余岁的中年人,平常的面貌中透出一份邻家大叔般令人亲近的神态,让人不知不觉消除了紧张情绪。
任天行没有笑,望向白衣人的目光反而更显得郑重。他江湖经验丰富,眼力高明,虽然瞧不出白衣人是否有绝世武功,但从他腕踝处大异常人的脉络筋骨已瞧出此人身怀奇术,当是劲敌,纵然他对自己的武功有绝对的信心,却不敢放言能稳胜之。
顾思空武功修为略不及任天行,但亦瞧出白衣人绝非易与之辈,沉声问道:“请教大师,有何奇梦?”
“我在梦中经历了三生三世的修行,终于得到上苍的垂顾……”
“不过黄粱一梦,何来垂顾之说?”
“你有所不知。正是因为冥冥中上苍的真神是怜悯我、关爱我的,所以他才赐予了我在世间修行的能力。在漫长的修行过程中,我体会到的是生命的萌发与灵魂的喜悦。就算无食果腹,无衣遮体,我也能始终保持着愉悦的心理,并不觉得那是人世间的磨难。因此,修行的道路虽然漫长无边,我却绝不觉苦!”
“哈哈,愿每个修行的僧人都作大师如此设想。”
“那些修行僧与我不一样。”
“哦,有何区别?”
“他们信神、信命、信天,我只信己。”白衣人这一句话说得傲气凛然,却让人觉得理所当然,难生异议。
“那么对于大师来说,你梦中的修行是否也与其余人不一样?”
“也不尽然,既然是修行,那就都是让自己不断完美的过程。我们的差别,只是修行的方式罢了。”
“不知大师用何方式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