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弦望着平惑,一份感动无端而来。或许她的身份地位都不高、亦只是一个尚未成年的孩子;或许她身无武功、并不能像林青与宫涤尘那样给自己一种安全感,但那一种毫无掩饰的关切与温情就像潮水般漫上他的胸口,滞留不去……刹那间,小弦忽觉得平惑就是自己的亲生姐姐,再多的委屈与无奈都可以在她面前从容表露,怯怯地从被中伸出手,拉住平惑:“姐姐,我不开心。”
平惑从未见过小弦如此凄惶的神情,她虽然只有十五岁,但自小在清秋院这样的豪门中长大,见多识广,十分早熟。自知身份卑微,平日伺候乱云公子小心翼翼,唯恐做错事情,纵然乱云公子有气闷之时,断也轮不到她来开解。直至遇见小弦这样一个天性乐观、好玩好动的孩子,既要像对主子一样服侍,又可以如朋友般打打闹闹,再看到乱云公子与宫涤尘皆对小弦礼遇有加,能做他的“姐姐”只怕是前生修来的福气,此刻看小弦无依无靠的模样,大生怜意,再听他连叫几声姐姐,不由勾起了潜藏的母性,略显慌乱地柔声道:“不要紧,不要紧,小弦你想做什么,姐姐都帮你。”
小弦恨恨道:“我,我真想咬人。”
“啊!”平惑一愣,看小弦的样子不似假装,咬牙把胳膊伸在小弦口边,一闭眼睛:“你咬吧。”
小弦本是伤感之下随口一言,万万料不到平惑果然引颈待戮,一时倒真觉得牙齿发痒。忽然大叫一声,从床上一跃而起,抱住平惑,隔着衣衫朝她肩膀上狠狠咬了下去。这一下当真痛快无比,但觉诸多委屈都从牙缝中发泄出去,眼泪却已不知不觉流了下来,生怕平惑发现自己流泪,更是抱住她不放,牙关紧咬……自从小弦在岳阳府中与林青一席交谈后,纵有再多的不如意也强忍着,不让自己流泪。但此时此刻在平惑的怀中,就像突然打开了一道闸门,将压抑已久的伤心尽皆释放。其实纵然宫涤尘对他冷淡一些,却也不会如此,只是小弦这一路上先在平山小镇被管平生擒,再在汶河县衙的殓房中饱受惊吓,又被追捕王强掳至京师,好不容易认识了宫涤尘,明日又可见到暗器王林青,但苦慧大师的天命谶语似乎预示着自己的前途绝非平坦无阻,那份茫茫苍天、命运难测的感觉才更令他觉得惶惑不已。
平惑痛得直吸冷气,见小弦丝毫没有松口的意思,终于忍不住推开小弦:“我的妈呀,你这只小狗,可痛死我了……”
小弦神智清醒过来,也觉得不好意思。把头埋在被子里,趁机悄悄拭去眼角未干的泪水,觉得心情畅快了许多。只听平惑叫道:“哎呀,肿起来了。”
“苹果本就是让人咬的嘛。”小弦在被子里闷声闷气地道,又探出头来,却见平惑不停地揉着肩膀,正解开外衣斜眼朝衣内瞅,嘻嘻一笑:“我来瞧瞧。”
“啪”,平惑抬手给小弦一个爆栗:“小色鬼,不许乱看。”
小弦捂着头直挺挺地倒下去,面目朝下躺在床上,全身抖个不停。/平惑吓了一跳:“打疼你了么?”话音未落,已听到小弦忍俊不禁的笑声,气得又踢他一脚:“你这个小坏蛋。”
小弦装模作样地道:“咬了苹果一口,真是舒服多了。以后我要是再遇着不开心,就来找你。”
平惑哼道:“你休想再有下次。”看到小弦又恢复了活泼可爱的样子,心里高兴,也忘了肩膀的疼痛:“你怀里是什么东西,软软的还挺有弹性。”原来她刚才情急推开小弦时正触到他的胸口。
小弦翻身起来,从怀中摸出一物:“嗯,定然是这东西。”正是那《天命宝典》烧毁封面后余下的金属网状物。
平惑好奇地拿起来,反复观看不得要领:“奇怪,这是什么?”
小弦老老实实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你若是觉得好玩便拿去吧。”
平惑连连摇手:“只怕是什么宝贝,我可不敢要。你从哪里得来的?”
“这本就是我的东西,又不是偷来抢来的。”小弦笑道:“给你就收下吧,怕什么?”
平惑只觉那物手感极怪异,光滑温润,轻轻一捏即变形,一松手又复原,喃喃道:“这东西非银非铁的,还可以随意折曲,嗯,若不是极有韧性,倒像是什么丝线。”
小弦灵机一动:“你可懂得女红针线?你看这里有个结,能不能用针挑开。”那个结绕在网内,网丝又细又密,只凭手指之力断然无法解开。
平惑喃喃道:“我女红针线还不错,要么让我试试。不过若是解开了,恐怕再难复原。”
小弦也甚是好奇:“不管它,先解开再说。你随身可有针线么?”
平惑跃跃欲试:“我等我一会,我回房拿针来……”
忽听门口轻响,抬头一看却是宫涤尘站在门口。小弦胸口一震,赌气般视若不见,只管对平惑道:“你快去拿针。”却又怕宫涤尘就此不理自己,忍不住又偷眼瞅去,却见他神情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疑惑莫非刚才咬平惑之事都被他看在眼里,脸上不由泛起红来。
平惑连忙对宫涤尘道个万福,宫涤尘淡淡道:“平惑姑娘先回房休息吧,我陪小弦说几句话。”
平惑答应着,将手中的金属网对小弦一晃,挤挤眼睛:“我晚上帮你解开,明天见。”转身出门。
小弦咬着嘴唇垂着头,也不言语,室内一片寂静。宫涤尘忽道:“听乱云公子说你这几日都在磨性斋内苦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