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安抚宁秋睡下,已是日上三竿,我回到绥寿殿早就昏昏沉沉,累得连一句话都不想说了。周娟又跑来瞧热闹,我让如婳替我打发了她走,又嘱咐玉璃去一趟浣衣服,便倒头躺下了。
身与心都太疲倦,很想沉沉入睡,可是,又有一股奇怪的力量要把我往一个黑黑的洞子里拖……越来越黑……越来越黑……突然间!眼前一片大亮,白晃晃亮得刺眼。
一个大肚子妇人伏在地上,一只手抚着肚子,另一只手朝我伸来,哀哀嚎着,“风致,救我!风致,救救我!”
表姐!是我的表姐闻彦!我急忙伸手去扶她。可是我越伸手,就离她越远。
我的身子全不由自己控制,只能在一旁眼睁睁看着她受苦。一滩血从她的身下蔓开,似要把整个地面染红,她在地上痛苦地挣扎着,声音愈发凄惨,“我的孩子!啊!风致!救我呀!救救我的孩子……”
“表姐!”我瞬间惊醒,弹坐起来。
“美人怎么了?”如婳急忙奔了过来,“美人是不是又梦魇了?瞧您这一头的汗。”她一边为我擦汗,一边又埋怨起来,“叶太医的方子是越来越不管用了,该请太医再开个新方子了……”
“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如婳担心地看了看我,还是退了出去。她一走,我的眼泪便奔涌而出——表姐,我在那个东宫里唯一的一抹温暖,是被那对主仆杀害的!
那一年元宵佳节,众人吃元宵猜灯谜甚是欢乐,就在这时表姐摔倒了。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因为侍女没扶稳才摔倒的,可我却亲眼看见周娟暗中推了他一把。当时表姐已经有七个月的身孕,那样的身子,摔了一跤自己是根本爬不起来的。
她在病榻上苦苦挣扎了三天三夜,最终还是死了,死于难产。一尸两命!
而我,却连向弘治告发的勇气都没有,我怕他不信我,更怕他即便信了我,也不会去惩罚石嫔周娟主仆。
我不敢去面对这样残忍的事实,那时的我万念俱灰,只剩下一点自欺欺人的幻想取暖。此后的每一日,我都生活在痛苦与悔恨中。每一夜,我都梦见表姐血淋淋走过来对我说报仇!
我好恨!我真的好恨!直至今生我一想起表姐,都无法自抑地痛恨自己,信不信我那是弘治的事,我真不该连试一试的勇气都没有!
所以,今生我唯一能为表姐做的事,就是报仇!
我握紧了拳头,朝外殿喊道,“如婳!”
如婳急忙进来,“美人有何吩咐?”
“玉璃回来了没有?”我的话音才落,就见玉璃领着华苑回来了。华苑在浣衣局呆了几日,自是领教厉害,如今能脱离那个人间地狱,当然万分感念,急忙下跪磕头,千恩万谢。
我倚着榻边,有气无力地问:“华苑,玉璃应该把话都跟你说过了吧?你可知道莫言是怎么死的吗?”
她战战兢兢,“奴婢愚顿,奴婢不知。”
我不禁泪流,“她也是为你而死的!”
华苑顿时慌了,“为、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