锃的一声,云澈抽出鞘内依然残有锈痕的一把铁刀。
“呼呼!”
云澈沉闷的喘着粗气,眼眸里的光泽黯淡,眉眼皱得越来越紧,显得非常痛苦。
“畜生!”云澈低吼道,眼睛死死的盯着眼前的的黑狼。
口角边缘滴落的血水缓缓被臂袖擦去,身上那数道伤口渗出的血水缓慢地流到了腰间布袋上,被那粘稠油腻的布面缓缓吸附再缓缓释出,缓慢地向地面滴落,然后在地面上绽开一粒极小的血花,润进石缝之间
尚未至晨,便有晨风起,晨风中微微的脚步声和淡淡血腥味,融在一处,仿若渐渐惊醒了隐藏在千年石缝间的某些生命。
“吼!”
一声低沉的咆啸响起,呼啸低鸣,像是有幽魂在哭泣。
黑狼深邃如黑夜一般的眸子静静的盯着云澈,散发着黝黑的光芒。
“白痴!”看着眼前略显漆黑的黎明,藏在山路上模糊的树影,想到几分钟前山道里遇见的伏袭,想着那些或者有或者没有的来援猎人,云澈的心情变得愈发沉重失落,压低声音狠狠说道。
“山里真有狼!”
云澈咬牙紧了紧手上的柴刀。
忽然草丛一声轻响,一粒碎石沙沙落下,仿若游鱼轻轻摆动尾巴,仿若野猫轻轻迈动步伐。
云澈瞳孔微微一缩。
一道黑影扑来,前爪微握,后足轻灵微缩,眼眸里没有任何残忍血腥的神情,异常平静专注,在那电光火石间的一刻竟有了某种从容甚至是雍容的气质。
山间的野狼!
没有情绪的平静代表强大与自信,专注代表着意志和决心。
猛狼捕食,去势专注冷静而不冷酷,因为将一切敌人撕成碎片,并不是它想要发泄什么,而只是它生存的天赋本能,只是它习以为常必须知道自己很擅长的天份或者说天赋。
杀人的狼!
吃人的狼!
云澈全身的肌肉瞬间绷得笔直,心跳情不自禁的猛然加速,砰砰的跳动,血液如泉水喷涌向全身,手中的柴刀微微颤抖,仿若蝶翼震动。
眼中的黑云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云澈紧紧盯着这幅画面,
这一瞬,仿佛不是一只孤狼扑来。
而是炭炉之上开水渐沸,热气蒸腾,沸水冲入茶杯之中,云澈盯着持壶人的一举一动,盯着他的肩,盯着他的手。
当他看到此人去倒茶时,眼睛骤然明亮。
持壶人便是这头狼。
壶水冲入茶杯的瞬间,狼动了,云澈动了!
如钉子般坚固扎在地面的双腿一紧,身体猛地向前倾倒,双手拖着黝黑的铁刀,挟着全身的力量,虎扑而去。
感受着迎面扑来的劲风,看着拖刀于身后搏命于一击的少年,孤狼眼中泛起怜悯与嘲讽混杂的神情。
破风之声大作,并不是云澈虎扑身躯卷起的气流,而是深沉夜色被某种力量撕卷的声音,孤狼利爪抓破空气的声音。
林间处被风卷动的枫叶骤然一静,然后惊恐四处散开。仿若炭炉处的灼热水雾骤然一凝,然后极其缓慢地向地面沉降,而这一瞬间院间石坪之上的时间仿佛变得慢了很多。
这就是山间孤狼的威势吗?
感受着后背后传来的绝对冰冷,和那抹尚未接触便已经开始令自己心肝欲碎的锋厉意味,云澈脑海中生起这般感慨,知道死神的手已经快要轻拂上自己的后背。
每日清晨的练字让云澈感觉到了一丝烦闷。
想要发泄,想要一道狠狠的砍在树上,留下一道深深的铁痕,想要听着刀刃划过树皮的嗤嗤声。
就像蘸饱墨汁的笔缓缓划过宣纸,笔锋所在,便是一条黑线!
天还未亮,云澈背着柴刀上山,却不是以前每次都会去的那座山。
乌山!
乌镇之外最大的一座山。
猎人的天堂。
有人见过狼,然后....死了。
乌山上的狼从不会离开乌山,永远停留在乌山深处,对着月亮嚎叫。
很少有猎人会选择走进乌山深处,即便是最为熟练识路的猎人也不会深入,因为,深处是狼群活动的范围。
云澈没有到乌山深处,却遇见了狼。
.................
一把带着锈迹的铁刀自肩后闪电拔出,像风雨般挥洒了过去。
冲至孤狼扑身而来的身前两步之地,云澈全然不管不顾眼前如此亲近的死亡气息,瞪着眼睛,盯着孤狼的脖颈,双手一错将全身气力凝于朴刀之上狠狠斩了过去!
林间骤然响起一连串极为刺耳的仿若金属刀锋碰撞声,劲风起处,燃烧的棉袍带出的微弱火线被吹拂成更加细微的火星,却将战场照耀的比先前显得明亮。
云澈没有闪避,因为他知道再回首已无退路,如此近的距离闪避也只是徒劳,此时此刻他只能挥刀,向着死亡奔跑或者比死亡跑的更快,如此方能存有最后一丝希望。
刀锋化作一道白光
一片飘落的竹叶被无形的力量撕成了两半。
然后……刀光忽敛,消失不见。
黎明漆黑深沉,夜幕隐隐透着几点星光,刀起时锋面映光大动便成光面,若要刀光消敛无踪,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把刀现在处于静止状态。
他手中那把样式普通的铁刀,这时候静止在孤狼的脖子里。
云澈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下一秒,他的表情凝固,双眼瞳孔死死盯着刀锋。
刀锋楔进孤狼颈间一寸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