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晨什么也没说,只亲手拿了新酒盅斟了一杯烈酒,然而想了想,又把酒洒在地上,换了半碗清茶:“这是上好的梅山茶,只东南月阳一带才出产,每年不过那几斤,连朝廷这些贵人们都没福气喝一口,我特从南边带回来给你尝尝。”
岫烟还没开口要,福哥儿倒是哼哼呀呀的把小手伸向了桌案,非要捞那只儿眼神正是好使的时候,近日对那些绘着花卉和草虫海棠菊蝶瓶、百合花草虫蝶瓶、兰花灵芝瓶等等都兴致极高,每每叫乳娘抱着,小家伙盯着那些花草能看小一刻钟。
岫烟也知道,这冬日里能见到的小动物不多,福哥儿又天性聪慧,所以请黛玉画了许多小册子,上面先是些简单的小鸡小鸭,再来就是猛兽雄狮......黛玉的画技并不逊色与惜春,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平时大家都只留意黛玉的作诗方面的才情,却忽略了这一点。
画册一出来,福哥儿果然大爱,每日必叫岫烟或者黛玉抱着他看半个时辰才算罢休。
今儿见那黑地粉彩茶盅,福哥儿好奇心大起,自然要捉着不放。
岫烟勉强缓了面色坐下来,由着福哥儿在自己的膝盖上玩耍,也不刻意理会宋晨。
宋晨叹道:“东南的案子还不算了解,水军都督是救了回来,可他老人家这次在扶桑水牢中受尽了煎熬折磨,身子骨损伤的十分厉害,请了东南几个名医去瞧,都说挺不过端午。”
岫烟听到这里已然严肃起来,她挺直了身子,回首遣退了美莲等到外面候着,自己则问:“那东南水军谁来接手?”
“我正为这事儿回来。如今兵部大司马力荐自己的门生,当年在交趾三战三胜的凉州军大将尹平吉,兵部大司马辅佐三代帝王,连太上皇都卖他几分面子。皇上当然喜欢仍旧换上自己的人,他心中属意的是宁远将军,这位是万岁爷的贴身侍卫,很得万岁宠信,其程度绝不逊色于两江总督顾培生。”
岫烟斜眼看他:“只怕这二人的心愿都要落空了吧?太上皇是不是已经有了中意的人选?”
宋晨心中暗暗点头:“不错,太上皇希望皇上把接管东南水军的差事交给福王的亲舅舅。”
岫烟倍感可笑:“这怎么可能!万岁防备福王还来不及,怎么会将这种守护东南门户的要任交给敌人手中!”
“可是福王的舅舅在太上皇的时候曾经远征过扶桑。逼的扶桑一个幕府将军剖腹自杀,且为太上皇带回来无数黄金。当年若不是万岁爷抢占了先机,比福王运气更好。福王的舅舅说不定早就成了东南之主。”
如果就事论事,宋晨也不得不承认,福王的舅舅更适合做东南水军提督。而且这一年来,太上皇与万岁的矛盾愈深,双方的争夺也愈发显得犀利。有时甚至连遮掩的把戏也懒怠去做。宋晨十分忧心,长此以往下去,朝廷会更加动荡。
岫烟沉默了半晌,才轻轻道:“那位负伤的老大人可有什么良将供皇上参详?”
宋晨目光灼热的盯着岫烟:“这也是我回来的一个重要原因,老大人希望能让他的女婿,如今东南水军副将穆怀远大人接人这个差事。老大人心里十分清楚。往上报自己的儿子们,非但不会成功,还会叫万岁爷怀疑他的用心。而穆怀远曾经是东南附近的一个渔民,偶然被征召入伍,靠着二十年战功脚踏实地的爬了来上。依我私下观察,穆怀远有野心,而且对水匪从来不会心慈手软。每抓到扶桑或是琉球一代的水匪,无一不是赶尽杀绝。”
岫烟点点头:“这样做不但震慑了敌人。而且也在军中打响了名号,我竟看不出这个穆怀远还是个渔民。”
宋晨笑道:“东南人杰地灵,藏龙卧虎,是个不可小觑的地方。”
岫烟听他这么一赞扬,心里反而不舒服起来,于是没好气的哼道:“是啊是啊,那里又有个巾帼女英雄,当然不能小瞧。依着我说,你就该把回京的差事交给镇抚司的那些人,免得他们没事儿干,只想着怎么拆楼,而你也不用离开你的红颜知己半步。”
福哥儿也不知是不是听懂了,忽然把小茶碗一扔,两只小肉巴掌使劲儿的往一起拍,哈哈大笑的模样就像个小陀螺。
宋晨忽然站起身,高大的身躯覆盖住了岫烟的视线,正严肃的看着她。岫烟仰着脖子没好气的嗔道:“难道我说的不对?”
“当然不对。我就是怕你误会所以一回京就想尽办法和你联系,红拂姑娘是老提督的孙女,但却不是我的红颜知己,那些都是老提督的政敌们编造出来,意在诋毁我的名声,好叫皇帝及早将我从东南抽回,免得他们的罪行被查看出来。”宋晨语重心长道:“你难道没察觉,都城里的流言都是一层一层逐级传递下去的,如果耐心查访,就能找到流言传播的源头。”
岫烟当然有所察觉,毕竟这件事里牵连了宋晨,所以当初从荣国府一回来,岫烟就派人着手去查访这件事,结果发现,流言都是从一些专门去各家讨赏凑热闹,专门说吉祥话的女相公口中说出来的。
而这些女相公得到消息的来由又十分的单一,是在一家名叫春香馆的青/楼。岫烟不查不知道,往深处一究,这春香馆里的头牌花魁小艾竟然是福王的干女儿。
一个是馆子里卖身的女孩,一个是位重权重的王爷,这俩人看起来没一点可以交际到的地方。岫烟只好耐着性子往下查,在今天出发来得月楼之前,岫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