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一行很快便到了流苏的住处,阿卓将正屋正中屏风前那架琴搬走,腾出地方置了茶具,无尘自然坐到了正中央的长案后,翎儿与流苏坐于无尘左侧的桌案后,苏陌坐于右侧。
采菱帮着阿卓去沏茶,无尘似灵魂出窍一般,淡淡的看着门外,目光没有任何焦点,且越飘越远。
流苏坐定,察觉到翎儿手中紧紧握着的一卷泛黄的纸页,心中对翎儿的来意便有了些了然,轻轻对翎儿笑了笑,她的纤指轻点那卷纸,道:“翎儿此番前来,莫不是为这卷纸页?”
白翎儿正观察着神游天外的无尘,听流苏如此说,她忙将琴谱递到流苏眼前,苦恼道:“可不是,这是一部琴谱,流苏师姐可帮忙看看,有什么问题?”
流苏笑着接过曲谱,一边打开,一边声音温和的指点着她道,“这曲谱有好有坏,若你觉得哪里弹得不顺,按着自已的心意改就是了……”
只看到第三行,流苏的声音便戛然而止。
看着那再熟悉不过的音节,她的双手猛地颤抖一下,琴谱意外落到桌案上,她有些慌乱的将琴谱铺好,几乎伏着身子,瞪大眼睛,仔仔细细的在脑海中对着每一个音。
翎儿以为流苏看出了琴谱的问题,于是,她继续求助道:“流苏师姐可看出什么问题了?昨晚,我就按这谱子弹了琴,可是弹着弹着我就出现了幻觉,后来更是吐血昏厥了!蛮吓人的。”
翎儿的话并未被流苏听进去,她一心都扑在了那琴谱上,看到一半,她终于控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抬头看向了无尘。
“师父!”流苏对着无尘大叫一声,声音中是抑制不住的惊喜和难以置信。
无尘缓缓的回过神,神色怏怏的,落在流苏身上,然后淡淡的开口道:“何事?”他收回了目光,刻意不去看白翎儿。
他觉得自己的怀疑根本没有根据,白翎儿是丞相之女,而无云师妹一向对官场之人毫无好感,她怎么会嫁给当朝丞相呢?不嫁给丞相,那丞相之女也绝不会是无云的女儿。
或许是太多次的希望与绝望的交替让他成了惊弓之鸟,这一次,白翎儿这样活生生的线索摆在他的眼前,他委实大吃一惊,却不敢选择相信。
“这曲谱……”流苏双手捧着,走至无尘身边,递至他面前。
阿卓此刻同采菱一起进来奉茶,她端着托盘,将茶盏轻轻置于无尘师父的右手边,然后悄悄退下。
无尘对那琴谱并没太大的兴趣,他端过茶盏,掀开盖子,轻轻吹着茶末。
流苏已经将曲谱捧在他眼前,无尘不好驳了徒儿的面子,便淡淡扫了一眼,只一眼,他的手一抖,茶盏翻落,浇到他的腿上,将他的衣衫浇透,那灼热感紧贴着他的皮肤,可他却没有丝毫感觉。
在流苏的惊呼中,苏陌的关切声中,白翎儿的诧异中……
无尘颤抖着手,伸向被流苏放于桌案上的琴谱……
一点一点,他的指尖向那熟悉的笔迹靠近,一点一点,他向无云真实的身份靠近……
众人的惊呼诧异关切最终化为了沉静……
无尘沉寂了太久的眼,沉寂到死气沉沉的眼,在这一刻,如一股清泉,丝丝的冒着清澈的泉水,那泉水是热的,是苦的,包含了太多的情感……
他的手摩挲着那琴谱上的字,眼泪一串一串的落了下来,旁若无人的,他突然将那琴谱紧紧抱在怀中,如抱着某个朝思暮想的人儿,嚎啕大哭起来。
流苏跟着哭了,师父这些年对无云师叔的寻觅只有她能清楚,师父心中的苦,也只有她能理解。
流苏极力忍着,用手捂住嘴,可心中的心疼和酸楚让她的鼻尖一阵一阵的酸,眼中那温热的液体也一阵一阵的往外淌。
没来由的,翎儿看着正中哭成泪人儿的无尘,眼泪接连掉落。
一个人,要多爱一个人,才能在得到一点关乎她的线索时如孩子一般的失控。
翎儿直觉无尘师父与王妍之有着某种关系,他们一定认识,甚至他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