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真正让吴小桐恼怒的是,这位神仙哥哥絮絮叨叨念紧箍咒一般,说的除了点茶就是焚香,要不就是琴棋诗画,诸般雅趣儿,每一个细节都讲究到了极致……可吴小桐想说,这些玩意儿又不能吃又不能穿,跟她有毛的关系啊?
心中恼怒着,愤懑着,吴小桐表面上还不能发作,甚至连一丝不快都不能表现出来。毕竟,人家神仙哥哥表现的可是兄妹重逢,骨肉情深的戏码,演的这般卖力这般投入,她不捧场……不说裴昉带来的人不答应,就是她身边的这几个小到柳叶儿,大到吴大壮的老娘,都不会同意!
这位神仙哥哥风姿卓绝,芳华绝代,一露面就已经折服了所有雌性……除了吴小桐!
对面的人越是卖力表现,吴小桐越不想看他脸上的兄妹深情,转开眼,目光随意扫过,不经意间落在裴昉袖口处露出的一角内衫衣袖上。
这些日子,霍氏每每见缝插针地教导吴小桐许多丝绸、珠宝之类的常识,珠宝也还罢了,现代的珠宝切割镶嵌工艺不是这个时代能比的,倒是丝绸,许多精湛的织造手艺失传,加上现代化纤织物的兴起,丝绸织造被冲击的严重,现代女人已经对丝绸所知甚少,充其量也就知道个真丝双周、乔其纱,或者香云纱、真丝缎……再诸如织锦、缂丝等工艺繁复的丝绸精品却只有博物馆或者还能见到一两件历史遗存的旧物了。
所以,吴小桐对这个时代的丝绸织物很感兴趣,每每霍氏提及,她也听得比较认真……霍氏察觉到这一点,也就分外用心,前两日恰好提及一种湖水碧的丝织物。此物出自一种碧玉蚕,蚕体比一般桑蚕小三分之一,吐丝量也较少,却天然呈现一种湖水浅碧之色。仅仅是天然着色也还罢了,这一种碧玉蚕丝最大的好处还在于,此丝织成绸缎之后冬暖夏凉,夏季穿此遍体无汗,冬季穿着此物,数九严寒,也不觉寒冷。只是此物产量极少,而且仅在湖州之祉泱一地出产,每年不过得十几斤丝,织成衣料,不过十匹……如此珍贵之物,裴昉能穿在身上,也看得出裴家圣眷正隆。
看来这位裴二公子不但龟毛无比,还真是深谙一个‘低调奢华’的精髓啊!
哦,不,人家大概自诩是‘真名士自fēng_liú’!
是了,那些能够侃侃而谈,谈古说今,论朝堂议天下,又有哪个是吃不饱穿不暖的?要讲究‘真名士之fēng_liú’,自然更少不了家境豪富、甚至大家子弟,否则,只能先顾着营营汲汲,糊口活命了,哪里顾得上这许多?
吴小桐眼睛一转,脸上的笑意舒展了许多。
一直面带微笑地听裴昉絮叨到口干舌燥,吴小桐才笑着招呼:“二哥这般处处挂念着我,着实让我心中感动,还是二哥最疼我啊!”
裴昉笑的脸颊有些发僵,却仍旧扯着笑连连点头;“这是自然!还好,小丫头没把二哥疼你的事儿给忘了。”
吴小桐笑笑,就起身道:“二哥一路辛苦劳累,且先歇息一回。等二哥歇息一回,妹妹再来跟哥哥叙旧!”
说完,略略躬身施礼,然后满面含笑地倒退两步,转身走了出来。
看着一身棉衣棉裤,连条裙子都没系的小丫头从从容容转身出去,看表象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庄户丫头,没有半点儿闺秀的娇柔,但偏偏那一举一动,风度仪态间,却无不自然地流露出淡淡的傲然和雅致来,不是粗陋的装扮就能够掩饰的。
裴昉勾着唇角微微一笑,这丫头说什么前缘尽忘,这份优容却没有忘却啊……还真是,有趣!
裴昉没有搞突然袭击,前一天就打发人快马过来跟吴小桐打过招呼了。吴小桐就让霍氏和碧桃搬到她住的东里间里,又将西屋收拾布置一番,暂时当成客房。这会儿,吴小桐就从西屋里辞出来,来到次间,对裴昉带来的两名小厮吩咐道:“你们好好伺候二哥,让他好好休息着,二哥要用什么,你们就快点儿送进去,莫耽搁了。”
两个小厮垂首听着,尽管心里有些糊涂,伺候二公子乃是他们的本分,二公子要用什么……呃,除了自己随身带的,其他的不应该主人支应么,怎地姑娘只吩咐他们?哦,是了,想必姑娘就是这个意思,让他们要什么就去找此处管事的人要。姑娘年纪小,有些话交代不清楚也是正常。
吴小桐煞有介事地分付一番,见两个小厮毫无疑问地连连点头应是,她就扯扯嘴角,施施然地出了门,径直往东院福顺酒肆那边去了。
前一天她就让霍氏备了一大块鹿肉,又去河里捞了五六条嘎牙子,只取嘎牙子炖汤,鲜嫩乳白的鱼汤做底,准备涮鹿肉锅子吃的。这也是昨儿得了裴府车队前报就备下的,准备拿来招待客人的……见了裴昉之后,吴小桐却改变注意了,还是自家人解解馋打打牙祭吧!
“嬷嬷,早上摘的菠菜呢?”吴小桐准备鹿肉锅子的时候,也备了一些蔬菜。有新鲜的菠菜,有储存的萝卜片、冬瓜片,也有发好的木耳蘑菇什么的,这会儿,吴小桐只要了几种蔬菜,一阵汆烫凉拌,四个极清淡的凉菜就做好了。
吴小桐眯着眼笑着,跟霍氏道:“嬷嬷,你备一点点肉馅儿,再去割一簇韭黄,准备着给二公子包几个馄饨……先备好了面和馅儿,他那边什么时候要,什么时候包了送过去吧!”
霍氏很是疑惑,看看锅里奶白的鱼汤,转回目光道:“那这锅子……”
吴小桐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