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角尚挂着一抹残红,吴小桐站在树下灿然而笑,静静无声,却恍如春暖花开。
俊子看得有些痴,禁不住小声感叹:“真好看!”
比他高一个树桠的拴住本来也看的有些发愣,被俊子这声唤醒,一脸别扭地撇撇嘴,转回目光,很不屑地鄙夷道:“好看有啥用?跟个丫头一样!”
并不知道一不小心真相了的拴住撂下这句话,就很快被那边胡家队伍出山的情形吸引,兴奋着喊起来:“来啦,来啦……我看见大公子了……”
这声呼喊,吸引了俊子,吸引了小臭儿和其他孩子,自然也吸引了树下的吴小桐。
要说这些日子,吴小桐最大的收获是什么,排在第一位的非爬树莫属。曾经碗口粗的小树她都爬不上去,如今,一人搂抱的大树,她也能毫不费力地爬上去。
就见她一边紧着腰带,一边往后退了两步,往手掌心里吐了两口唾沫,抬头望着那树干,蹬蹬蹬几步助跑,冲上去,双手紧紧贴住树干,双脚也蹬着,手脚并用,蹭蹭蹭几下子,她已经攀住了最下面的树桠,手臂较劲,两脚用力,瘦小的身体犹如猿猴一般,轻松翻上树桠,随后,几个攀越,人已经选了一个没人占据的树枝坐了上去,舒舒服服地靠着树干,扒拉开几片挡眼的树叶,树下一片黑压压的头顶过去,胡家的队伍果然已经出了山,胡家大总管正带着胡家的数人在前头迎接。
她也看到了有过一面之缘的胡大少爷,当初那个宝蓝锦袍,朝气勃发的英俊少年,这会儿身上的衣衫却破烂着,清瘦了许多,脸色晒得黝黑,不过短短月余,竟仿佛大了好几岁,那黑湛湛隐忍的目光,那紧紧抿着的嘴唇,无不显示出,此刻,这个孩子精神紧绷,犹如弓弦。
一个月前,他还是长辈宠爱、不知世事的公子哥儿。短短一个月,他经历了太多,也成长了太多。
他,乃至整个家族的灵魂人物,他的祖父,连通家族上百人,皆陷于京师。
他的朋友、伙伴,也是他一直陪伴守护的景王世子,在山野中莫名失踪,遍寻不见。
这一桩一桩事件突然发作,还集中在了一个月里,他不过十五岁,青涩少年,能够坚持着,没有倒下去,没有气馁放弃,已经很值得赞许!
吴小桐默默地坐在树桠上,看着胡家大总管抖开一件粗麻孝衣,给大公子胡元辰穿上,又取了孝布裹了头……一套斩衰丧服默默穿戴完毕,胡元辰接了一根缠了白布的柳枝,默默往胡家老宅步行而归。
他的身后,胡家人都穿戴了白色的孝衣,一群疲倦的进山人,转眼汇成了一只白色的队伍,默默地跟在胡家大少爷胡元辰的身后,缓缓向东而去。
人群缓缓地自动开作两侧,这条白色队伍就穿过这迎接的人群,静默着,无声地从西头进了镇子,又穿镇而过,一路往镇子东头胡家大宅而去。
人走远了,看不清了,吴小桐倚着树干,却半晌没有动弹。
终于,镇子东头爆出一声哭号,撕心裂肺一般,这声哭号还未落下,隐隐地哭声已经响成一片。
哭声,是生者对逝者的哀恸和思念……和不舍,闻者无不哀然。
这个时候,包括吴小桐在内,还没有人知道,也没人想到,这哭声,不过是开始。
这种情形,一时半会儿,想来也没办法接近那位胡大少爷了,吴小桐坐在树桠上发了一会儿呆,默默地下树离开。树上的孩子,树下的人群早已经走了个精光,都涌去胡家大宅外看热闹了……
吴小桐站在树下,张目四顾,一阵寂寥一阵怅惘,随后失笑着摇摇头,打点起精神,也往镇子东边走去。不过,她不是去看热闹,她是去河里起鱼篓子。
随着外头世事纷乱,原本正是收仙草的旺季,该有大量行商蜂拥而至收,今年却没有人,前几天的两三个行商,也等不得采仙草的队伍出山,匆匆离开了。没了行商,福顺酒肆也没了生意,吴小桐的螺蛳、花椒芽儿也卖不动了,收入断了,也就意味着,米粮失去了来源……没办法,吴小桐就尽量搜罗各种替代食品,来代替米粮充饥。
螺蛳那东西没多少肉,第一时间被她否定,野菜少不了的,另外,鱼虾富含蛋白质,营养丰富又能饱腹,则成了吴小桐花费最大力气的目标。
之前,她只是早晚起两遍鱼篓,如今,已经增加到四次。吴小桐将这些鱼虾带回去,小鱼小虾就用一点点油煎了,放入野葱山姜做成浓稠的鱼汤,既当饭又档菜。当然,这样的鱼饭也不能顿顿吃,吴小桐就想着办法将小鱼小虾做成五香鱼干、虾干,采了野菜来,再加入虾干鱼干做成菜汤……倒也鲜美可口。
今儿,吴小桐运气不错,四个鱼篓里收了两斤多小鱼小虾外,还得了两只巴掌大的鲫鱼,和三条肥美的黄鳝。
有了这些,今天的饭菜都有了。
鲫鱼炖浓汤,黄鳝就做红烧鳝段……就当给小亓和老苍头改善改善了。
一边拎着鱼篓往回走,吴小桐心里一边盘算着。经过胡家大宅时,听着里边的哭声已经歇了,围拢在院子外看热闹的人也大都散了,吴小桐也没在意,只默默算着剩下的钱,还能买几斤米面,还能撑多久……
“嗳,这不是小桐嘛,你这是又去逮鱼了?……今儿可收到大鱼了?”突然一个妇人拦住去路,吴小桐抬头一看,是卖给她鸡仔的明柱家的,刘婶子刚刚带她认过的。
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