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子离回到客栈,刚去了一趟花满楼,她们果然已经将凤连城带了回来,有秉烛在,这不是什么难事。
他刚一打开房门,便被里面的人一把抱住了,他愣了片刻,不自觉地抬手抚了抚她的头发。
她闷闷的声音传出来,“那两个人呢?”
他沉默片刻,终究还是只能答她,“逃了。”
“……”她慢慢从他怀里抬起头,脸色仍有些苍白,似是余惊未定,转头看着层层纱帐闭合的床榻,满脸忧心不已,“凤连城还没有醒,秉烛已经出去买药了,我不敢给他请大夫。”
“没事。”他安抚般地拍拍她的头,看来她今天是被吓到了,虽然昨天也遇到危险,但也没见她怕成这样。
他走到床前坐下,宫千竹似是刚才一个人待着害怕,在案上点了好几盏灯,将整个房间照得十分明亮,撩起纱帐一看,凤连城还在昏迷,脸上整块皮被活生生剥了下来,只剩下血肉组织粘在一起,隐约还能看见细细的血管,正在往外渗着脓血,明亮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狰狞可怖。
宫千竹看见这幅场景,胃里又是一阵翻滚,连忙捂住嘴,别过头去不敢再看。
墨子离却只是微微蹙了蹙眉头,伸出手来,掌心闪耀着强烈蓝光,从凤连城面部上方慢慢滑下,手掌过处笼罩着柔和仙光,很快有新生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生长出来,发出轻微的声音。
宫千竹惊讶地睁大眼,一下子忘记了害怕,目不转睛地盯着凤连城看,
似是感觉到了剧烈的疼痛,凤连城在睡梦中痛苦地低低嘶鸣,无意识地伸手想捂住脸,宫千竹怕他伤到自己,连忙将他按住。
白皙肌肤重新自脖颈蔓延开来,却堪堪只覆盖到了左脸,自半边额头到右边脸颊,留下了大片尚未痊愈的红肿伤痕,再无法愈合一寸。
“这……”宫千竹有些惊讶地抬头看向墨子离。
他收回手,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剩下的伤,只能看他自身痊愈能力了。
宫千竹不无失望,却也没说什么,只是坐在床边看着重新昏睡过去的凤连城,忽然开口,“我认识那个人。”
他愕然抬头,不解地看着她。
“那个穿黑色衣服的人,我认识她。”她看着安静沉睡的凤连城,说不清眼中是什么神色,“她就是上次我离开九歌在渝州城碰见,后来又无故失踪的舞姑娘。”
墨子离略略回想一下,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他还记得那姑娘还曾经将小竹推下悬崖过,一想到这里,眼色微微冷凝了下。
方才一时没认出来,否则,定不会那么轻易放他们走。
只是她当时年幼,本以为早已忘了那桩事,想不到她竟还记得,且那姑娘如今变了模样,连他都没能认出来,想不到她仅凭一眼便认出了那个人。
“我还记得那个时候她被凤连城抓住,原本是要被杀了的,是我救了她。”她安静地开口,仿佛在说一件很平常的小事,只是声音有些微颤,“我这辈子,从来都没有后悔曾经救过一个人。”
所以,她现在是后悔救了那姑娘吗?墨子离看着她,眸光微凝。
她似是没看见一般,自顾自地接着说,“可是,现在却在想,当初要是没救她就好了。”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功德无量。”墨子离淡淡打断她,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她以前绝对不敢在他面前说的,回了一趟魔界无人管教,竟是被娇惯坏了。
秉性纯良的孩子,不该说出这样的话。
抚上凤连城脸的手指微微一顿,她转头看着他,眼中神色复杂。他一怔,气氛在空气中慢慢冰冷破碎。
正当此时,秉烛刚好带着药赶回来,宫千竹打破这僵冷的气氛,接过药材快步走了出去,问小二借了个厨房煎药。
取水的时候,一滴鲜红毫无预料地落入水缸中,如凝露般慢慢晕开,在水中绽放开了一朵血莲,稀释过的血水依旧红得触目惊心。
她拿出手帕,不动声色地捂住鼻子,将缸中清水倒掉,重新去井边打了水来,神色淡漠,似是事不关己一般。
他说救人一命功德无量,可她活了几辈子,从没得到过上天垂怜。
从没遇到过,所以也就不相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