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暄一脸疑惑,但殷繁城却看着珠子出神,那被眼睑盖住一半的瞳光从刚刚情动的灼热慢慢褪成深沉的冷静。
他将珠子紧紧握在手里,又缓缓张开,内心似乎在做挣扎,但终究是递了过去道:“鲛人动情而泣珠,很漂亮。”
颜暄心中一跳,脸蓦地通红,将珠子接了过来,看着里面折射的小小碎光,居然有些不太敢抬头看他,偷眼去瞧,却见他的神色又恢复到了以前让人看不懂的样子。
但他那一句话却仿佛在她心里发了芽,倏忽中就长成一棵大树,将所有的顾虑和羞怯都遮住,颜暄微垂下头,轻声道:“繁城,我喜欢你。”
心扑通扑通乱跳,这是她第一次跟他表露心迹,他会说些什么呢?
想象中的拥抱和情话并没有来,如此的安静,让她整个人都紧张起来,她不由抬起头,看到殷繁城正看着她。
夕阳的逆光将他的轮廓勾出了金色的边际,眼眸却因光线而晦暗不明,依旧是那张好看绝美的脸,第一次见他就不敢看的太久,兴许那时候就注定了要为他着迷吧。
颜暄轻声问道:“你也喜欢我吗?”心跳的更加快,双眸却紧紧盯着他,带着些许期待,还有些许肯定。
满心的小女儿心思让她又有些害臊起来。
然后便看到他眉头开始皱起,俄顷平复了,露出一个微笑,依旧是那么好听的声音,他笑着说:“颜暄,别开玩笑了。”
颜暄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道:“殷繁城,不要开玩笑,我认真问你。”
他怎么可能不喜欢,几次拼死救她,何况。如果不喜欢,刚刚的事情又怎么解释?还没等她继续说服自己,便听到一声无比淡定的声音:“让你误会了,我很抱歉。”
颜暄蓦地呆住。仔细看着他,他脸上已经没有微笑,双眸虽然看着她,却没有任何感情。好像突然变了个模样,又好像……他一直都是这样。只是她看不清。
她不由往后跌了几步,脸上满是不可置信:“误会?你刚刚……”
殷繁城淡淡的转过身:“我想你忘了我们只不过是利益婚姻,我在这里等你也只是为了《质明图》的钥匙。”
颜暄只觉得头脑里轰鸣一声,嗡嗡乱响,却愣在原地,不知道该想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殷繁城接着道:“你拿到了吧。”
心中一阵闷痛,紧接着是强烈的愤怒,颜暄不由捂住胸口,却依然不能得到任何缓解。
他果然还是那个他。那个只有利益的他,经过骷山之事,还有之后数次拼死救护,她还以为当日的利益婚姻也成了他们的缘分。
怒火攻心,颜暄一拳向他打过去,却被殷繁城随意接住攒在手里。
“殷!繁!城!”颜暄怒视着他一个字一个字从嘴里迸出,眼睛却不争气的蓄满泪水,她深呼一口气,闭目道:“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是吗?从一开始都只是为了利用我,是吗?”
她闭着眼,手上的力道也没有了,仿佛已经放弃了挣扎。两行泪水滚落下来,叮叮当当落了一片,一个元婴的修士了,居然让他觉得无助而可怜,他另一只手紧紧攒了拳头,方才道:“是。”
颜暄的眼睛蓦地睁开。闪烁的泪水依旧溢满整个眼眶,但那双心痛的眼里却多了一丝决绝,她忽而抽手笑了起来,伴随着满地的叮当作响,明明是满面泪痕却偏偏笑的身体都有些站立不稳。
她连着退了好几步,离他越来越远,眼睛却牢牢锁着他,眼神也从涣散渐渐凝结,凝结出一片冰冷和寒意。
是了,本身就是利益婚姻,又何谈利用?是她太入戏了。
他活了上万年,如何会对她一个一两百岁的下界之人动心?
他的目的一直都是得到魔核,恢复力量,她居然会以为她能超越这个目的。
在他面前泣珠,对他来讲,就像个笑话吧。
一声声的自我指责让她心脏都抽搐起来,颜暄啊颜暄,你是在太可笑也太丢脸了。
她的目光蓦地坚决,望着依旧站在亭子里,半步都未踏出的殷繁城连道了三声好,从戒指里拿出质明图的罗盘,那是真魔遗迹的另一半钥匙。
她这四十余年为此物费尽心思,到头来却是这样的结果。
她收拾了下情绪,扔过去道:“这东西还给你。”
殷繁城伸手接住,颜暄又冷冷看着他高声道:“殷繁城,我们也就此结束,希望你以后不会后悔。”她说着从手指上褪下那枚灵犀戒指,凄然一笑,毫不留恋的扔了出去。
闪着晶莹光泽的戒指从山脊上一路滚落,直直坠到了霓霞海,化为一片细小的涟漪。
颜暄决然离去。
夕阳只剩下一线,他颀长的影子被拉的很远,站在满地熠熠生辉的明珠之中。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他才闭上眼睛,低喃道:“我现在……就后悔了。”拳头被他握的发白,连周围的草木都感受到他的灵场动静,摇摆不停。
颜暄跌跌撞撞的冲出去,站在跬步上的她身体不断发抖,努力克制的眼泪又汹涌而来,她并不知道下方的城镇早已乱作一团,许多凡人推推嚷嚷道:“下珍珠雨了!”
要去哪儿?
她并不想回去找影落,或许这样狼狈的时候最不希望被亲人看到。
她早就没有家了,这两百年来一直在外漂泊,现在才发现居然连个落脚地都没有。
这样漫无目的的飞了几天,这一日她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