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尚不过晌午,就听的村东头乱哄哄的,村子西边靠着祁阳山,所以唯一进村的路就在东头。
庄魅颜扶着母亲在院子里晒太阳,体贴地帮她捶着腿,老夫人舒服地眯起眼睛,看样子快要睡着了。
“小姐,小--姐。”
春菊惊慌地跑进园子里,庄魅颜抬头向她摆摆手,春菊见景不敢大声喧哗,立刻压低声音说道:“小姐,人来了。李三在村口,还带了不少人呢,老村长也领着村里的青壮年堵在村口不让进,两家正对峙着呢。现在怎么办?”
庄魅颜微微一笑,起身又给母亲捏捏肩膀,捶了又捶。
春菊急了,绕着庄魅颜左右转圈。
“唉呀!小姐,这都什么时候了,您倒是拿个主意。李三吵着要人,村长让我来催您尽快把人弄走,这样李三就没有借口了。”
庄魅颜吁了口气,吩咐春菊把母亲扶进屋里,自己不慌不忙地走出院落。
村东头的路口挤满了人。一边是老村长领着村里的青壮年猎人,手拿猎刀和弓箭;一边是李三领着一大帮子膀大腰圆的大汉,个个手拿长刀,面色凶恶,显然也不是善类。两家暂时没有动手,只是彼此吵吵嚷嚷,气氛非常紧张,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人们看到庄魅颜过来,吵闹声便稍稍停止,把注意力转移到庄魅颜身上。尽管周围众目睽睽,更有虎狼之辈环伺,庄魅颜却面色如常,呼吸步伐亦没有半分紊乱,稳步走到中间。
这时,庄魅颜瞧见李三他们那些人里,有个男人颇为扎眼。他身形瘦弱,面皮也颇为白净,穿着一身团白色斜襟长衣,一副书生模样,只是长衣很久未曾浆洗过,沾了不少灰垢。他神情畏瑟,似有愧意,始终低着头,不敢与人对视。他把手儿拢在袖子里,佝偻着身子,始终闷声不响。若不是被李三他们挤在人前,大约早就折身逃走了。
李三看到庄魅颜过来,顿时神情亢奋,怪叫一声,猛的推了一把立在他身前的那个书生模样的人。书生不提防,一个踉跄趴在庄魅颜脚尖前。
“呸!”李三恶狠狠地朝他啐了一口,道:“你个窝囊废,白得了老子的银子,你快告诉这个臭丫头,你老婆现在是谁的女人?”
“是是,小可的娘子……”他战战兢兢地说着,话说了一半,忽然觉得为难,便扭头满脸乞怜地望向李三。
李三轻蔑地看着他,冷不丁抬腿就踹了他一脚,把他彻底踩在脚底下,发狠地道:“你刚说什么?娘子!呸!那是你的娘子么?”
“爹!”人群中传来孩子清脆的声音,只见一个五六岁大小蓬头垢面的孩童从人群中奋力挤出,哭喊着扑向书生,同时艰难地用那双小手掰弄踩在书生后背的大脚。
李三那张令人憎恶的面孔上丝毫看不到怜悯的气息,倒是“凤凰村”的人们有些看不下去,议论纷纷。
书生怕吓着孩子,只得羞耻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是是,是李大哥的娘子,小可一时口误,赎罪赎罪。”
李三受不了他的酸腐之气,便不耐烦地把他踢开,朝庄魅颜扬了扬自己手里的一张字条,趾高气昂地道:“看清楚了吗?白纸黑字,签字画押,是他自己把他媳妇卖给我了!哎!你们看清楚,不是抵押,老子是付了银子的。快把那女人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庄魅颜瞧都不瞧他一眼,只微微一笑,两手一摊。说道:“人?什么人?”
李三勃然大怒,指着骂道:“少给老子装蒜,就是在你家做工的那个女人,冯五娘。”
庄魅颜故作纳闷地皱起眉头,半天才恍然大悟地说道:“啊!你是说杨嫂啊!休要提了!昨天那个女子昏迷了好久才醒过来,醒来后居然连人也不认得,疯癫得不成样子。不信?你自己瞧瞧去。”
李三满脸狐疑,瞧了瞧庄魅颜,又瞅了瞅周围敌视的目光,踌躇半响,却对趴在地上的书生说道:“喂!杨文才,你去把人给我领出来。”
杨秀才满脸羞愧,说什么也不肯去。
正在此时,村里面走出一个赤脚的女子,头发凌乱,沾了许多稻草,一双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前方,毫无生气。她就像一具行尸走肉,若不是前面有小白拿棍子引着她,根本就不知道该前往何方。
杨秀才一见此人,不由失声喊道:“娘--子!五娘,五娘,你,你这是怎么了?都怪拙夫不好,是拙夫害了你?你,你打我吧,你骂我吧!我不是人,不是人啊!”
看到自己好端端的娘子变成如此痴痴呆呆的样子,杨秀才又是羞愧又是心疼,抓着妻子的手不停地诉说着。可是妻子对此无动于衷,一双眼睛只是看着前方,眼珠都不转动。小儿子也上前抱住母亲的腿,哭道:“娘,娘,我是游儿啊,你咋不说话呢?”
若说杨嫂心中恼恨杨秀才,不理他倒是情理之中,可是为人母亲看到自己的儿子,也是目不转睛,面不动容,若非心如铁石,就是真的疯了。
此情此景人人心生恻隐,同情之意油然而生。
李三满脸不耐,瞅了瞅一脸木然的杨嫂,再瞅瞅旁边嘿嘿而笑的小白,立刻断定两人乃一路货色,顿时有些沉不住气,问道:“喂!秀才,你可没说你们家这是个疯婆娘啊,这疯子你还讹诈我那么多钱,你有良心没有啊?”
贼咬一口入骨三分,杨秀才悲愤莫名,有心与他理论,却又知自己有错在先,只能重重哀叹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