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二老爷本在赣州等了几日,第二日也就点齐人马返回南昌。曼娘夫妇送走徐二老爷,在赣州歇了一日,也就继续前行。
赣州入闽虽有管道,但山渐渐高了,陈铭远担心一家老小,秉承晚起早歇,再加上山路难行,每日只行六十余里。睐姐儿从没看过这般高的山,常常指着山景说好看。
虽然山路难行,但能看见难得一见的景色,陈铭远也觉得身心为之一快,指了这些山景对女儿许诺,等她再大些,就要带她去寻朱熹游过的九曲溪,还要去看柳永出生的地方,还要……。
曼娘听的直笑:“你啊,许了那么多,可是这路哪是这样好走的?”别的不说,这武夷山就横亘中间,又不是那平路那么好走。陈铭远呵呵一笑:“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这出来,也是有好处的,自然这样的好处就要多给自己闺女。”
曼娘瞅他一眼,也只笑不说话,自从进了福建,一直很少说话的老宦官慢条斯理开口:“是啊,福建那么大,要寻到那些地方,哪是这么轻易?”声音里带有不少叹息,睐姐儿的大眼又睁的圆圆的,金嬷嬷笑了:“哪里不大呢?刘老哥还能回到福建,虽说不记得家乡在哪,总归能听到乡音了。不像我们,连家乡在哪都不晓得。”
雇的车少,老宦官和金嬷嬷又是这样出身,就和曼娘一家子坐一辆车。听了他俩的叹息,曼娘就对老宦官道:“刘内侍既已来到福建,等安顿下来,就去寻家乡,到时能寻到一两个家人也好。”
老宦官擦一下眼里的泪:“还寻什么,出来时候年纪还小,除了记得是福建的,别的什么都记不得了。只知道坐船也不晓得坐了多久,然后就进了京,再之后,一晃也就那么多年,五十多年了,连乡音都不大记得了。”
曼娘也恍惚听过,之后买老宦官那家破了家,老宦官再次被卖,这回就是被卖进宫做宦官去了。不是走投无路,谁又会进宫去做宦官?毕竟,那一刀割下去的,不是别的,而是从此都不再是个完整的人。
车内沉默下来,睐姐儿依旧无忧无虑,小手指着窗外,不时蹦出一两句完整的话,陈铭远摸摸女儿的头,又开始指着外面告诉女儿那是什么。
从赣州到龙岩,不过五百余里,曼娘一家走了九天才到,看见龙岩城门时候,曼娘只觉得这一路的疲惫都涌上,总算到了,这个地方,今后可能就是要住几年的。拿出凭引,守城门的见是县里二太爷到了,急忙行礼问安,请来小头目过来和陈铭远说话。
小头目是早就晓得要来一个新县丞,而且还是陛下亲口御贬,只怕是京中贵公子不好伺候。过来一看这小白脸的模样,笑容也很和气,心里松了一下,但面上还是不敢怠慢,行礼后就道:“二太爷还请在此稍候,标下让人备鼓乐来迎。”
小头目虽打了几句官话,可口音浓重,陈铭远听懂时候小头目已经去寻鼓乐了,陈铭远忙唤住小头目:“上有堂官,这不必了,只要引我到驿站,先安顿了家小,我再亲去拜见堂官就好。”小头目忙应是,亲自带着陈铭远一行人往驿站行去。
进了城门就是一条大街,两边也有卖有买,虽街不甚宽,也不算长,但看来也不是那样什么东西都没有的地方。到了驿站驿丞出迎,彼此行礼道乏后曼娘一行人这才进屋,龙岩县城不大,这驿站也小,不过三间上房。只是暂居,曼娘也不会挑剔,让春雨等人先把陈铭远的官服和凭证寻出来,先去县衙拜堂官才是正经事。
驿站的人打来热水,陈铭远洗把脸梳了头正在换衣裳就听到外面驿丞道:“二太爷,三太爷来拜。”陈铭远忙系好衣带迎出去。本县主簿姓宋,一张圆圆胖胖的脸,满脸和和气气的笑容,这院子小,两人作揖打拱后也就在驿站厅上闲坐。
宋主薄是本地人,官话讲的不甚好,口音有些浓重,陈铭远要竭力去听才能听懂。不外就是先道几声辛苦,然后说知县已经知道陈铭远到了,不过碍于朝廷法度,这才没有先来拜访。
陈铭远自然也要先谢过,两人互相客气一番,陈铭远也就和主簿一起往县衙去拜见知县。在路上走了这么多天,总算到目的地了,曼娘也觉得十分轻松,要来水给睐姐儿和自己都洗了澡,又让钱妈妈带了春雨去街上瞧瞧,可有什么好吃的,或者稀罕吃食。
钱妈妈领命而去,曼娘拿了块驿丞送的点心逗睐姐儿,睐姐儿接过咬了一口就嫌恶地丢掉,女儿从没如此。曼娘往她手上打了一下,捡起这块点心咬了口,一股子甜味,还有一股腻腻的油味,难怪女儿不爱吃。
但曼娘还是把这块点心吃完,接着拉过女儿的手:“你要晓得,东西都是难得到的,就算不爱吃,也没有咬一口就扔掉的。”睐姐儿听不大懂,只是点着小脑袋。春雨已经走进来:“奶奶,这街真短,城也小,就只有两条街像点样子,别的都是泥泞地方。钱妈妈见这桔子不错,买了些让我先送过来。”
说着春雨把这桔子递过来,曼娘见这桔子虽不甚大,却色泽金黄,拿一个过来给睐姐儿剥着:“这里风土人情都和京城不一样,你们以后要多和周围人问这里的话,别说什么京城的话了。”
春雨应是:“奴婢省的,不过是顺嘴说说,不过奴婢方才一路行去,见街虽不大,买东卖西的人不少,听说这里靠海,还有卖外洋来的货的店呢。”桔子很甜,睐姐儿吃了一整个